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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雪狼常年以雪莲为食，”丁春秋翻转着烤肉，突然开口道，“肉质倒是比寻常野味更为鲜美。”他宽大的道袖在火光映照下泛着温暖的光晕，语气平和得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
王语嫣接过阿碧递来的竹筷，轻轻戳了戳烤肉：“再撒些孜然就更好了。”她说着从荷包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正是临行前从燕子坞带出来的香料。
独孤剑默默将青锋剑横在膝上，剑身映着跳动的火光。他虽不言，但紧绷的肩线已然松弛下来。无心小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却也不拒绝阿碧递来的烤肉，只是先掰下一小块放在岩缝里：“给山里的生灵也尝尝。”
肉香越来越浓，混着香料的气息在洞中萦绕。崔绿华望着眼前景象，恍惚间竟觉得不似在凶险的雪山，倒像是江湖儿女偶然相聚的野炊。她轻轻摩挲着腰间的鎏金香囊，那里头已没有飞刀，只剩下几粒清心丹。
“给。”王语嫣将第一串烤好的狼肉递到她面前，“崔前辈失血过多，该先补补元气。”
崔绿华接过那方雪狼肉，纤指微颤。连番恶战之下，她这双素来执剑不摇的手竟也显出几分脱力之态。听得王语嫣温言相劝，她唇边浮起一丝苦笑——想她“芙蓉仙子”行走江湖多年，除了面对灵鹫宫那几位，何曾这般狼狈过？
“多谢王姑娘。”她将狼肉捧在掌心，犹带余温的油脂沁入指缝。一日夜水米未进，此刻嗅着肉香，方觉丹田内气已近枯竭。轻启朱唇咬下，那肉质竟如初雪遇暖，倏忽化在舌尖。一股暖流自喉间滚入五脏庙，她不觉闭目轻叹：“当真是...”话到唇边又咽下，只余长睫在火光里微微颤动。
洞外寒风卷着碎雪，掠过她染血的青衫袖口。崔绿华微微垂首，纤长的手指轻拢鬓边散乱的发丝——方才飞刀如电、力战群狼的“芙蓉仙子”，此刻捧着这方狼肉，倒显出几分难得的倦意来。
她素来冷傲，行走江湖时从不示弱，可这一日夜的厮杀，终究耗尽了气力。
疲惫终究骗不了人。她指尖微颤，连带着袖上未干的血迹也轻轻晃动，在火光映照下，竟透出几分孤清。
崔绿华目光微转，落在王语嫣脸上。火光映照下，那少女眉目如画，清丽绝俗，恍若月宫仙子谪落凡尘。她心头蓦地一动——这般容貌气度，倒与灵鹫宫那位有七分相似。
“都是天生的武学奇才...”她暗自思量，齿尖无意识碾过唇上干裂的血痕。一个似江南杏花沾雨，温软可亲；一个却像天山雪刃出鞘，锋芒刺骨。
想起李清露那些毒辣手段，她指尖下意识抚过腰间飞刀。冰冷的刀鞘硌在掌心，反倒让她低低笑出声来。江湖风波恶，这般相似的两个人，走的竟是截然不同的路。
崔绿华咽下最后一片狼肉，只觉一股暖意自丹田升起，苍白的脸色也渐渐恢复了几分血色。她抬眸望向对面的周通，眼波流转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话到嘴边又生生转了个弯。
“今日多亏...”她朱唇轻启，却在“尊主”二字将出未出时骤然收住。灵鹫宫那些规矩她再清楚不过——那位的手段，光是想想就让人脊背生寒。
她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袖，转而展颜一笑：“若不是周先生仗义出手，我这'芙蓉仙子'的名号，怕是要成了雪狼腹中的笑话了。”话音未落，自己先轻笑出声，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倒像是在掩饰方才的失态。
周通拨弄着篝火，火星噼啪炸开几粒。他盯着跳动的火焰，声音低沉：“仙子接下来作何打算？”火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是随我们同行，还是......”
话尾悬在半空，像洞外飘摇的风雪。他随手添了根柴，木柴断裂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崔绿华指尖轻轻摩挲着飞刀纹路，火光在她眸中明明灭灭。沉吟片刻，她缓声道：“此番踏足大雪山，原是奉了宫主之命。”话音未落，余光瞥见王语嫣澄澈的目光，心头没来由一软。
“说来惭愧，”她拢了拢被风雪打湿的衣袖，“这大雪山的风雪着实厉害，途中又遇狼群...”话到此处顿了顿，眼前仿佛又浮现灵鹫宫那两位凌厉的手段，“如今与乌老大、卓先生他们失散，也不知...”
她忽然收住话头，指尖无意识地在刀鞘上敲了两下。有些事，终究不便明说。洞外风雪呜咽，像是替她说完了未尽之言。
丁春秋半倚在岩壁旁，眼皮微抬，似笑非笑地捋着长须：“灵鹫宫那位倒是大手笔，连'芙蓉仙子'、'剑神'这等人物都遣了出来...”他眼中精光一闪，声音却依旧懒散，“看来这大雪山里，藏着的好东西可不简单啊。”
洞内火光忽明忽暗，照得他脸上阴影摇曳。那“好东西”三字咬得极轻，却像一把小刀，轻轻挑开了众人心头的疑云。
王语嫣垂眸轻抚怀中灵兽，玄焱的绒毛在火光下泛着暖意。她指尖微微一顿，心中思绪纷转——李清露此番布局，究竟意欲何为？
是因北冥神功突破引动玉石异象？还是欲借西夏与灵鹫宫之势，与吐蕃国主暗通款曲？她想起那位西夏公主眉宇间的凌厉，确是个不甘屈居人下的。
洞外风雪呜咽，怀中灵兽忽然轻轻“呜”了一声。王语嫣回过神来，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玄焱耳后的纹路——这盘棋，怕是比她想的还要复杂得多。
周通手中拨弄篝火的树枝微微一顿，火星“噼啪”迸溅。他抬眼看向崔绿华，声音低沉：“连剑神卓不凡这等人物都出动了...”火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除了你们三位，灵鹫宫还派了哪些人手？她们...可曾到了？”
话尾那个“她”字咬得极轻，却像一片雪花落在烧红的炭上，瞬间化作无形的烟。洞内忽然安静下来，只余柴火燃烧的细响。他目光沉沉，似乎在等一个答案，又似乎早已心知肚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