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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枢城的早市比往日常早了半个时辰。
我站在锦云阁三楼的回廊上，看着楼下搬运灵材的伙计跑得带风，檐角铜铃被穿堂风撞得叮当响。
苏檀儿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绣着缠枝莲的裙角扫过青石板，带着股淡淡的沉水香。
"林大哥。"她把账本往檀木桌上一摔，发间的珍珠步摇跟着颤了颤，"西市的福来药铺今早退了五十箱紫阳丹，说是进了批新货——您猜怎么着？"她抓起茶盏灌了半口，茶水顺着嘴角沾湿了衣襟，"他们进的灵材，单是火棘果的价格，比咱们从万药谷拿的成本还低三成！"
我接过她递来的样品袋，指尖刚碰到那团暗红的火棘果，便皱起眉。
果壳上的纹路粗粝得扎手，分明是用催熟剂硬拔起来的次品，放炉里炼丹准得炸鼎。"檀儿，你数过这半月市面上多了多少新面孔药商？"我捏着果壳碾碎，碎屑簌簌落在账本上，"前天我让阿三扮成游商去西市转，说有个穿靛青衫子的掌柜，见人就塞传单——"
"赤焰坊？"苏檀儿突然打断我，从袖中抖出张泛黄的纸，边角还沾着墨渍，"我让账房查了进货名录，这半月所有低价灵材的货签都盖着这个印。"她指腹重重压在那团扭曲的火焰纹上，"三年前黑水堂覆灭时，我爹烧过他们的账本，这火纹...和当年黑水堂二当家的私印一模一样！"
窗外掠过一只灰鸽，扑棱棱撞在琉璃窗上。
我盯着那团火焰纹，前世在程序里调试漏洞的直觉突然窜上来——系统在眉心微微发烫，像是在提醒什么。"去把陈叔喊来。"我敲了敲桌角，"让他带二十个精壮伙计，扮成收山货的，跟着福来药铺的运货队走。"
苏檀儿的手还按在账本上，指节泛着青白："你是说...他们不是单纯抢生意？"
"若只是抢生意，不会用这种伤根基的次品。"我摸出怀里的窥市罗盘，金色纹路在掌心流转，指针突然疯狂旋转，最后钉死在城南方向，"天机子要的是人心——等这些药商惯了低价，再突然断供，到时候他们要么求着赤焰坊抬价，要么只能来求咱们...但那时候，咱们的库存早被耗空了。"
正午的日头晒得人发昏。
陈叔回来时，粗布短打浸透了汗，腰间还沾着草屑。"那运货队绕了三条暗巷，进了城南废弃的染坊。"他抹了把脸，从怀里掏出截焦黑的木片，"墙根底下捡的，刻着'红莲'两个字——林先生，这和当年黑水堂余孽的暗号一样！"
苏檀儿"唰"地站起身，茶盏"当啷"摔在地上。"红莲会...他们竟真敢卷土重来！"她抓起案头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现在市面上有十七家药铺进了赤焰坊的货，要是再拖三天，咱们的紫阳丹销量得跌四成！"
我按住她的手腕，算盘声戛然而止。"檀儿，你说咱们锦云阁最值钱的是什么？"我指了指楼下正在给客人讲解灵材的账房先生，"不是库房的灵材，是这些信得过咱们的老客。"我抽出张纸，上面是顾清欢昨晚刚写的《灵材辨伪手册》，墨迹还带着松烟墨的香气，"让各分号把典藏版紫阳丹的封条换成鎏金的，每卖十盒送一本手册。
那些买低价货的，迟早要吃炸鼎的亏，到时候..."
"他们就会想起锦云阁的货真价实。"苏檀儿的眼睛亮起来，指尖摩挲着手册封皮，"好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我这就去让绣坊赶制鎏金封条，再让说书先生去茶棚里讲'紫阳丹典藏版'的故事——"
她的话被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打断。
小丫鬟捧着个乌木匣子进来，匣身雕着缠枝莲，正是锦云阁专用的密件盒。"少东家，门房说这是个穿灰布衫的老头塞的，只说'看完别留'。"
苏檀儿打开匣子的手顿了顿，我看见她指尖在抖。
羊皮纸展开的瞬间，一行血字刺得人眼疼："若想保住锦云阁，三日后午夜，带十万玄晶到青冥巷。"
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纸页哗啦作响。
我盯着那行字，血字里混着股淡淡的铁锈味——是用灵猫血写的，只有黑水堂的人才懂这种藏不住的狠劲。
苏檀儿突然把纸揉成一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们...他们怎么敢？"
"因为他们等不及了。"我捡起地上的算盘，珠子在指腹间转动，"典藏版的消息传出去三天，已经有三家药铺派人来问辨伪手册。
红莲会怕咱们抢回人心，所以要逼咱们破财消灾——"我突然顿住，盯着窗外渐暗的天色，"但他们不知道，这十万玄晶...得看是谁来送。"
苏檀儿抬头看我，眼尾还沾着刚才揉纸时的泪。
我伸手替她理了理乱发，指尖碰到她耳后温热的肌肤："三日后午夜，你带着那箱'玄晶'去青冥巷。"
"可..."
"放心。"我摸了摸眉心发烫的罗盘，系统的纹路在皮肤下流转，像条蓄势待发的龙，"他们要的是玄晶，咱们要的...是他们的老巢。"
窗外的晚霞漫进屋子，把苏檀儿的脸染成暖红。
她突然握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手套传来："林大哥，你说这局...咱们能赢么？"
我望着楼下渐渐亮起的灯笼，想起前世敲代码时，再复杂的漏洞都能找到补丁。"能。"我捏了捏她的手，"因为他们的棋谱，我早看过一遍了。"
三日后的月光，该是很亮的吧。
我望着案头那箱"玄晶"——其实装的是顾清欢用灵植染成玄晶颜色的石头，最上面盖着层真货。
青冥巷的老槐树，应该还留着当年镇北军刻的记号。
更鼓敲了七下，苏檀儿抱着箱子出门时，裙角扫过门槛的声音，像极了命运转动的齿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