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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刘好仃把笔帽咔地一按,塞进笔筒。办公室的灯还亮着,窗外厂区的光晕浮在玻璃上,映出他半张脸。他没起身,只是把刚写完的“建议记录003”抽出来,又看了一遍。
“让那些半夜爬起来补数据的人,被看见。”
他把纸翻过来,在背面画了个框,写上“评估方案”四个字,又在下面分出三行:过程、人、影响。笔尖顿了顿,没写下去。他知道,这几个字要是落空了,就又成了一纸摆设。
第二天一早,筹备小组围在小会议室。小林抱着平板,阿珍拿着笔记本,老周把保温杯搁在桌角,拧开盖子吹了口气。没人说话,都在等。
刘好仃把打印好的材料一人发了一份,第一页就是那三条维度。
“先说‘过程’。”他开门见山,“我们不是要看结果多漂亮,是看流程有没有断点。比如,参数修正了,但没标原因——这算不算闭环?”
小林翻着数据表:“可系统里只要结果对,流程就算走完了。”
“那D+4那三次补录呢?”刘好仃问,“凌晨两点、三点、四点,有人手动改了数据,但没人知道。系统显示‘正常’,可我们差点就漏了。”
老周嘬了口茶:“这说明,光看数字不行。得看人怎么填,为啥填。”
阿珍点头:“可要是查得太细,大家怕被揪住,反而不敢动了。”
刘好仃把一张纸推到中间——是技术组整理的操作日志截图,上面标着三次补录的IP和工号。“我们已经知道是谁做的。”他说,“但我们不点名,也不通报。这不是包庇,是让以后出问题的人,敢站出来。”
小林皱眉:“可系统要求所有操作可追溯,这是硬规。”
“追溯是为了归因,不是为了追责。”刘好仃说,“我们设两条线:系统日志照常记录实名信息,用于内部分析;另外开一个独立通道,允许匿名上报异常处理。两条路并行,一个保数据,一个保人心。”
阿珍眼睛一亮:“就像术语卡贴在墙上,但工人可以私下拿笔改注释?”
“对。”刘好仃笑了,“制度是墙,人是墙上的字。墙不能倒,字可以改。”
小林低头在平板上敲了几下:“那指标呢?总不能说‘这周大家挺努力’就完事。”
“得量化。”刘好仃打开投影,调出一张表格,“但不是只看‘扫了多少码’,要看‘为什么扫’‘怎么扫’。”
他指着第一项:“异常响应时效——从系统报警到第一次人工干预,几分钟?是自动修复,还是人顶上去的?”
老周点头:“这能看出谁在盯活。”
第二项:“协作可见度——跨班组交接时,有没有留言、提醒、截图确认?频次多少?不是硬性要求,是看默契有没有长出来。”
阿珍记下来:“比如昨天小李拍了照等上传,这就是一种‘等回应’的信号。”
第三项:“反馈转化率——工人提的建议,有多少真进了流程?比如术语卡改注、音乐时段试点,这些是不是从纸条变规矩了?”
小林嘀咕:“这些数不好算啊,得翻聊天记录、查修改日志……”
“难算的,才真实。”刘好仃说,“扫码率可以刷,但一个人愿不愿意多说一句‘我改了’,这刷不了。”
老周放下杯子:“可要是太复杂,一线哪有空填?”
“所以不能我们定完就发下去。”刘好仃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条,上面是铅笔写的:“我能写条子吗?就写我觉得哪儿还不顺?”
他把纸条传给大家看:“信任不是从方案开始的,是从第一张纸条开始的。方案还没定,讨论就得先开。”
阿珍问:“那怎么听?挨个问?”
“三场听证会。”刘好仃说,“每场十个人,随机抽,一线工人为主。问题写在卡上,匿名投,现场读,当场讨论。不记名,不录音,只记共识。”
小林有点犹豫:“可这样效率低,还得组织好几轮。”
“效率不是最快的才算高。”刘好仃说,“是大家觉得‘这事儿有我一份’,才愿意认真。我们不是在做考核,是在做共治。”
老周笑了:“您这哪是搞评估,是搞民主评议。”
“对。”刘好仃也笑,“咱们厂没董事会,但有工人。他们的声音,就是董事会。”
材料传到最后一环,是权重分配。技术组建议过程占60%,人力建议人占50%,战略组觉得影响最重要,得占七成。
会议室又静下来。
刘好仃没急着说话,而是打开手机,翻出一段视频——南粤车间里,工人们边干活边合唱《凡人歌》,有人敲着水杯打拍子,有人笑着接下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