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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吴几乎是撞进车间大门的,那扇厚重的铁门被撞得哐当作响,震落了门框上的一些细碎铁锈。他速度之快带起一阵轻微的风,这风里夹杂着他身上还未消散的室外暑气,扑在旁边几个正在休息的工人脸上。他怀里像揣着个火球,那炽热的温度似乎都透过布料传到了他的皮肤上,一路小跑而来,脚步匆匆,脚下的工装靴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急促而响亮的“哒哒”声。
他手里紧紧攥着的那张纸,已经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边缘也起了毛边。他跑得太急,手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还没来得及展开这张纸。此刻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拉风箱,发出“呼呼”的声响。
刘好仃当时正弯腰检查一台机器的运行状况,他的双手戴着厚实的隔热手套,正小心翼翼地触摸着机器的某个关键部位,感受着温度和震动的变化。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专注而凝重,耳朵仔细聆听着机器运转时发出的细微声响,试图从中判断机器是否处于最佳状态。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那声音如同鼓点一般,敲打在他的心头。他直起身子,将隔热手套摘下,随手搭在一旁的工具架上,然后缓缓抬起头。一抬头,就看见小吴那气喘吁吁的模样。小吴的脸涨得通红,额角的汗珠顺着眉骨滑下来,那汗珠像是有着自己的想法,在安全帽边缘巧妙地拐了个弯,然后滴落在地面上,溅起一小片水花,那痕迹仿佛一串没写完的省略号,似乎暗示着还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即将接踵而至。
小吴跑到刘好仃面前,双手撑着膝盖,弓着身子,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似乎还没喘匀气,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默默地把那张纸递了过去。他的眼神里满是焦急和惶恐,仿佛这张纸里装着的是一场即将降临的灾难。
刘好仃接过纸,手指微微一颤,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就像一团乌云,瞬间笼罩在他的心头。他缓缓展开这张纸,发现这是一张打印的邮件截图。抬头上“订单取消通知”几个黑体大字赫然在目,就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他的心上。他的目光在那几个大字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继续往下看,邮件内容只有简短的两行字:“因需求调整,原定三万平米订单暂停执行。后续安排另行通知。”落款是华南那边的老客户,那可是合作了八年的老伙伴啊,这些年一起风风雨雨走过来,从没出过什么岔子。刘好仃怎么也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会从老客户这里开始。
他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眼神里闪过一丝焦虑,那焦虑如同小火苗,在他的心里迅速蔓延开来。但他毕竟是在这个行业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江湖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他慢慢地把纸折好,动作略显沉重,每一个折痕都像是他对这个变故的无奈叹息。然后他将纸塞进了工装内袋,那纸张在口袋里沙沙作响,仿佛也在诉说着他的不安。
就在他塞纸的时候,手不经意间摸到了口袋里那张写着“成长类,责任人:老李”的纸条,那是之前就计划好的班组长培训相关事宜的提醒。他的手指在纸条上轻轻摩挲着,心里开始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抬头问小吴:“老李那边,班组长培训的事,安排了吗?”
小吴正站在一旁,还在微微喘着气,胸口一起一伏的,听到刘好仃的问题,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赶紧点头:“排了,下周二晚上,工具间。”
“好。”刘好仃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朝着办公室走去。他的脚步不算快,但每一步都踩得很实,仿佛在积蓄着力量,去面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更多难题。他的背影在车间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孤独,却又带着一种坚毅的力量。
办公室的窗帘半拉着,昏暗的光线透进来,像是给整个房间蒙上了一层薄纱。电脑屏幕刚刚亮起来,那冷冷的光映出他半张疲惫的脸。他的眼角已经有了淡淡的皱纹,那是岁月和压力留下的痕迹。他缓缓地坐下,双手撑在桌子上,目光盯着电脑屏幕,熟练地点开订单系统,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出了最近三个月的数据。他的眼神随着数据的滚动而不断变化,时而专注,时而疑惑。
接着,他又拉出去年同期的表格,两相对比着。他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只见高端定制单的曲线像被一把锋利的剪刀剪过一样,一下子往下塌了一截,原本平稳上升的趋势戛然而止,转而急剧下滑;中小客户退单率那一栏,数字像是跳动的火焰,刺眼得很,一个接着一个的高数字让他感到一阵眩晕。他紧紧盯着屏幕,看了足足两分钟,眉头越皱越紧,眼神里满是忧虑,那忧虑如同浓重的雾气,笼罩着他的整个身心。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张A4纸。这张纸的背面印着一幅儿童画,那是“光角”的孩子们画的。画面上几个小人手拉手,头顶有一束明亮的光,象征着希望和团结。那束光是用彩笔画的,色彩鲜艳而明亮,仿佛能穿透这办公室里的昏暗。他静静地看了这幅画一会儿,仿佛从孩子们的世界里汲取到了一丝温暖和力量。然后缓缓地在空白处用铅笔写了一行字:“人要说话,厂要听风。”写完后,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销售主管的电话,声音低沉而坚定:“明天早上七点,会议室,不许迟到。”说完,便挂断了电话,眼神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那决绝像是黑暗中的一道闪电,划破了迷茫的夜空。
第二天六点五十,天色才刚刚微亮,东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刘好仃就已经站在了会议室门口。他的手里拎着两杯豆浆,还冒着热气,那是他在上班路上特意买的。这时,老李也匆匆赶到了,他的工装上还沾着一些车间里的灰尘,帽檐有些微微翘起。刘好仃微笑着把其中一杯豆浆递给了他,老李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笑了笑,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另一杯,他放在了会议室里的一个空位上,他心里清楚,销售主管总是喜欢踩着点来,这杯豆浆就当是给他准备的“闹钟”了。
七点整,人陆陆续续到齐了。小吴带了笔记本,那笔记本的封面已经有些磨损,但他还是视若珍宝。他坐得端端正正,时不时地低头记录着什么,眼神里透着一股认真和专注。老李则戴着安全帽,帽檐微微下压,眼神里透着一股质朴的认真,仿佛这会议室里的会议和他车间里的工作一样重要。销售主管一边拧着瓶盖,一边大大咧咧地说:“昨晚心声箱又收了三条,有一条说想给班组配个蓝牙音箱——咱们文化氛围是真起来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那笑容就像冬日里的一缕阳光,在这有些压抑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然而,会议室里却没有人接他的话。大家都静静地坐在那里,气氛有些压抑,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刘好仃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地打开投影,画面上是手机拍的几张模糊照片,那是上个月他去广交会拍的。照片上,展位上摆满了各种展品,玻璃上贴着“智能调光”“光伏一体化”的标签,显得格外引人注目。那些标签上的字是用荧光笔写的,在照片里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一种新的趋势和机遇。
“这是上个月我去广交会拍的。”刘好仃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在会议室里回荡。“三家新厂,主打节能玻璃,价格比我们低五个点。”他的眼神里透露出一丝担忧,仿佛看到了那些新厂像一头头饥饿的野兽,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的市场份额。
销售主管喝了一大口豆浆,满不在乎地说:“价格战?老套路了,扛一扛就过去了。”他似乎觉得这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咬咬牙坚持一下就能挺过去。他放下豆浆杯,用手抹了抹嘴,眼神里透着一股不屑。
刘好仃没有立刻反驳他,而是转头对小吴说:“把上次走访客户那段录音放一下。”他的目光坚定而冷静,仿佛已经做好了应对各种情况的准备。
小吴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刘好仃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要求。但他还是迅速地点开了手机里的音频。很快,一个中年男声传了出来,声音清晰而坚定:“你们质量没得说,但现在甲方都问节能参数,你们这块数据拿不出来,人家直接pass。”那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却像一颗重磅炸弹,一下子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大家都专注地听着这段录音,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仿佛看到了自己工厂在未来市场中的尴尬处境。
刘好仃关掉录音,然后指着投影上的一张图说:“这不是价格问题,是方向变了。以前客户要的是‘结实’‘透亮’,现在要的是‘省电’‘环保’‘智能化’。咱们还在磨边,人家已经在接电路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焦虑和担忧,他深知如果不做出改变,工厂将面临巨大的危机,就像一艘在暴风雨中失去了方向的船,随时可能被巨浪吞噬。
老李低头翻着本子,那本子是他用来记录工作心得和问题的,纸页已经有些泛黄。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忽然抬起头问:“那……咱们能做吗?”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仿佛在黑暗中寻找着一丝曙光,那期待如同微弱的烛火,在这压抑的氛围中摇曳着。
“能做,但得改。”刘好仃斩钉截铁地说,“设备要调,工艺要试,材料也得换。可最要紧的,是得先知道外面到底变了多少。”他知道,只有了解外面的市场动态,才能做出正确的决策,就像在茫茫大海中航行,必须要先知道风向和潮流的变化。
销售主管皱着眉头,一脸苦恼地说:“咱们没市场部,也没情报员,谁去打听这些?”在他看来,这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没有专门的部门和人员,根本无从下手。他的双手抱在胸前,身体微微向后仰,眼神里透着一丝无奈。
“不是打听。”刘好仃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一支笔,写下一行字:“外面在发生什么。”底下画了一条横线,“从今天起,咱们在‘光角’旁边设个信息角。谁看到外面有动静,就来写一笔。不评分,不追责,写了就算数。”他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大家都能积极参与到信息的收集和分享中来,就像编织一张巨大的信息网,捕捉每一个可能对工厂有用的消息。
小吴犹豫了一下,问道:“真不考核?”他心里还是有些顾虑,担心如果没有考核机制,大家可能不会认真对待这件事。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搓着衣角,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
“考核就没人写了。”刘好仃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无奈,“心声箱开始时,不也是没人信吗?现在呢?”他想起了当初设立心声箱时的情景,一开始大家都持怀疑态度,根本没人往里面投纸条,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主动分享自己的想法和建议。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希望,仿佛看到了信息角也会像心声箱一样,成为大家交流和分享的重要平台。
老李合上本子,把那张“我想当班组长”的纸条夹了进去,然后又翻开一页,认真地写上“市场观察日志”五个字,一笔一划,像是刻上去的,可见他对此事的重视。他的眼神专注而坚定,仿佛已经做好了记录市场变化的准备。
散会后,刘好仃回到车间,径直朝着“光角”走去。那面新刷的白墙还带着点潮气,玻璃铭牌“光角”两个字在炉火的映照下微微发亮,仿佛在默默地等待着新的使命。他在旁边钉上一块小黑板,从旁边的粉笔盒里拿出一支粉笔,在黑板上写下第一条信息:
“7月12日,华南建材展,三家企业展出光伏玻璃幕墙。”
署名:“刘好仃记”。
他退后一步,仔细地看了看,觉得自己的字太规整了,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便随手在“幕墙”后面加了个括号:“(带电的,能发电)”,仿佛在努力让这条信息变得更加生动和真实,让每一个看到它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种新技术的魅力。
小吴跟了进来,看到黑板上的内容,忍不住笑了:“这算科普?”他的笑容里带着一丝调侃,但也透露出对这件事的新奇和期待。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算提醒。”刘好仃擦掉手上的粉笔灰,神情严肃地说,“以前咱们只听机器响,现在得学会听风声。”他知道,在这个快速变化的时代,如果工厂只埋头生产,不关注外面的市场动态,就像蒙着眼睛走路,迟早会摔倒。他的眼神里透着一种紧迫感,仿佛时间已经不多了。
小吴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绿色粉笔,和心声箱用的那种一样,放在黑板下方的槽里,说:“那我以后巡线时,看到啥就来写?”他的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找到了一个新的目标,一个能为工厂做出贡献的机会。
“写。”刘好仃点头,“哪怕只是一句闲聊,也可能是一阵风的开头。”他相信,每一个看似不起眼的信息,都可能成为改变工厂命运的关键,就像一颗小小的种子,在合适的土壤里,有可能长成参天大树。
中午吃饭时,老李端着饭盒走了过来,站在黑板前看了半天,眼神里满是思考。他的饭盒里是简单的家常菜,但他似乎并没有心思去吃。然后,他掏出笔,在刘好仃那条下面写了一行:
“7月13日,送货司机说,东莞新厂招工,专收懂光伏组件的技工。”
他的字歪了些,像是第一次干这事,不太顺手,但每一个字都写得很认真。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似乎在书写着对工厂未来的关注。刘好仃路过时看了一眼,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老李的肩膀,那一下仿佛蕴含着无尽的鼓励和支持,就像冬日里的暖阳,温暖着老李的心。
下午三点,小吴在切割区巡检,听到两个搬运工在一旁聊天。
“听说没有,隔壁市新开了个厂,玻璃能自己调亮度,像手机屏。”其中一个搬运工神秘兮兮地说,他的眼神里透着一丝好奇。
“真的?那还用灯干啥?”另一个搬运工惊讶地问道,嘴巴张得大大的,仿佛能塞进一个鸡蛋。
小吴没有打断他们,只是默默地拿出本子,把这段对话记了下来。他的笔在本子上沙沙作响,记录着这个可能有用的信息。下班前,他走到信息角,把这句话工工整整地写在黑板上:
“听说,有玻璃能像手机屏一样变暗变亮。”
他没有署名,也没加解释,就像一个神秘的记录者,默默地记录着身边发生的一切。他的背影在车间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瘦小,但却透着一股坚定的力量。
刘好仃最后离开车间,按照惯例去“光角”转一圈。当他看到黑板上多了三条新消息时,嘴角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其中一条字迹稚嫩,像是用左手写的:
“公交车广告在播‘会发电的窗户’。”
他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思绪仿佛随着那“会发电的窗户”飘向了远方。他仿佛看到了未来的建筑上,到处都安装着这种神奇的窗户,它们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为人们提供着清洁的能源。然后,他拿起绿色粉笔,在最底下写了一行:
“风已经来了,别等它刮到门口才抬头。”
说完,他转身,把空杯子放进水槽,顺手拧紧了漏水的水龙头。炉火还在烧,玻璃在窑里慢慢变软,像一片片融化的星空,散发着神秘而迷人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工厂的故事,也见证着每一个人的成长和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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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吴第二天早上来得特别早,天还没完全亮,他就已经走进了车间。当他走进车间,发现信息角的黑板被擦过了,整整齐齐,只留着昨晚那四条信息。绿色粉笔还在槽里,但旁边多了一小截铅笔头,像是从哪个工具箱里翻出来的,显得有些突兀。他没动,只是把自己的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认真地写上:“市场观察记录”,仿佛这是他开启新一天工作的仪式,他要像一名勇敢的探险家,在这充满未知的市场海洋中探索前行。
中午,老李来交接班,他径直走到黑板前,掏出笔,在“会发电的窗户”下面画了个圈,然后若有所思地写了一句:
“这风,不小。”
他的字迹依然有些歪斜,但那股认真劲儿却让人感受到他对这件事的重视。他的眼神里透着一种决心,仿佛要和这股“风”较量一番。刘好仃巡查到“光角”时,看到这句话,没有像往常一样擦掉或者评价,只是在旁边加了个日期,就像在记录一个重要的历史时刻,这个时刻或许会成为工厂发展道路上的一个转折点。
他正要走,小吴急匆匆地跑过来,手里攥着一张新纸,脸色有点发白,眼神里满是焦急。他的脚步急促而慌乱,仿佛这张纸里装着的是一场即将失控的灾难。刘好仃停下脚步,目光紧紧地盯着小吴手中的纸,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那种感觉就像乌云压顶,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小吴把纸递过去,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颤抖:“刚收到的,又一个客户,说要重新评估订单。”
刘好仃接过纸,手指微微颤抖,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他知道,这是工厂面临的又一次重大挑战,但他不能退缩,必须带领大家一起应对。他的双手紧紧握着那张纸,仿佛在握着工厂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