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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轮的笛声低沉地划过夜空，像一声来自深海的叹息。“蔚蓝公主号”巨大的白色船体在黑丝绒般的海面上缓缓移动，灯火通明，犹如一座漂浮的海上宫殿。远处的贫民窟被粉色屏障笼罩，像一块被遗忘在黑暗里的、廉价的糖果。近在咫尺的邮轮甲板上，却流淌着香槟、水晶和高级香水的河流。
林晚穿着一身并不合身的黑色礼服裙，僵硬地站在船舷边。手腕上那个伪装成华丽宝石手镯的电子镣铐，冰冷地硌着她的骨头。几个小时前，一封加密的电子请柬和这个“邀请手环”直接出现在她的通讯器上，署名是顾雅茹。没有拒绝的选项。顾衍沉默地站在她身侧半步的位置，墨镜遮住了他的右眼，昂贵的定制西装包裹着他那条金属臂的轮廓。赵漫和周西西被留在了屏障外，顾雅茹的“邀请”只针对他们两个。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极乐方舟’启航之夜！”一个穿着缀满水晶亮片礼服的女人，用甜得发腻的麦克风声音宣布着，“为了感谢各位尊贵的股东与伙伴，顾氏集团特别奉上——‘无上欢愉’体验！”
几个穿着侍者服、脸上挂着标准微笑的人端着托盘无声地滑了过来。托盘上铺着天鹅绒，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一枚枚……水晶蝴蝶。它们在璀璨的灯光下折射出梦幻般的七彩光泽，精致得如同艺术品。
“请允许我为您佩戴‘愉悦之翼’。”一个侍者停在林晚面前，声音平淡无波。不等林晚反应，他已经拈起一枚水晶蝴蝶，动作快如闪电地按向林晚的后颈！
冰凉的触感瞬间传来！紧接着是针刺般的微痛！林晚下意识地想躲，手腕上的镯子立刻收紧，一阵强烈的麻痹感让她身体一僵。
“嘶…”她吸了口气。
“别动。”顾衍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了那个侍者的手腕上。侍者的动作停滞了零点一秒，水晶蝴蝶已经牢牢贴在了林晚后颈的皮肤上，细微的嗡鸣感传来。
侍者转向顾衍，脸上笑容不变：“先生，您的。”
顾衍沉默地接过另一枚水晶蝴蝶，没有丝毫犹豫，反手精准地贴在了自己后颈脊椎上方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型接口上——严丝合缝。林晚瞳孔微缩，那个隐藏接口的位置……
几乎是水晶蝴蝶贴合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猛地从后颈炸开！像是有人往血管里灌了一桶温热的蜜糖！空气里廉价香水的味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最清冽的花香；耳边嘈杂的音乐瞬间变得无比动听，如同一群精灵在耳畔歌唱；就连对面侍者那张麻木的脸，此刻在林晚眼中都变得亲切可爱起来！一种强烈的、想要大笑、想要跳舞、想要拥抱一切的冲动席卷了她！
【叮！检测到高浓度多巴胺注入！快乐指数飙升800%！芜湖起飞！】 Eros-β不合时宜地在林晚脑海里炸开一串虚拟彩带和欢呼声。
林晚猛地咬了一下舌尖！刺痛感让她眼底瞬间恢复了一丝清明！她看到顾衍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似乎在抵抗着什么。
“噗嗤…”不远处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笑声。一个穿着香槟色鱼尾裙的名媛，正用镶满钻石的长指甲，神经质地一下下抠着自己后颈的水晶蝴蝶接口，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迷乱的狂喜笑意，指尖都抠出了血丝也浑然不觉。“太棒了…太舒服了…还要…”
音乐变得更加狂热！像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跳起来！宝贝们！今晚没有烦恼！”DJ在台上嘶吼。
整个宴会厅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失控的旋转木马！衣冠楚楚的富豪、妆容精致的名媛，全都失去了平日里的矜持，像提线木偶一样抽搐着扭动起来！动作怪异又癫狂，脸上的笑容咧到最大，口水顺着嘴角流下也毫不在乎。有人撞翻了香槟塔，金黄色的酒液哗啦啦流淌一地，也无人理会。到处都是傻笑、尖叫和意义不明的嘶吼。
林晚强忍着那股汹涌的快乐浪潮，拉着顾衍尽量远离疯狂的人群，退到游泳池边相对空旷的区域。巨大的无边泳池倒映着天上的星光和船上璀璨的灯火，水波荡漾。
“那…那是什么？”林晚突然指着泳池水面，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平静的水面上，不知何时漂浮起一片片细小的、絮状的粉色物体。一开始很少，像被风吹落的樱花花瓣。但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它们随着水波轻轻荡漾，汇聚成一片片粉色的、粘稠的浮沫，铺满了大半个泳池！在灯光下，这些粉色絮状物泛着一种近乎诡异的、湿润的光泽。
空气里那股清冽的花香似乎浓得化不开了，还隐隐夹杂着一丝…难以形容的、类似生鸡蛋清搅动后的腥甜气。
顾衍猛地抬手摘下了墨镜。右眼的幽蓝光芒瞬间亮起，如同探照灯般扫过那片粉色的“浮沫”。冰冷平板的声音响起：“高浓度蛋白质碎片…髓磷脂…神经胶质细胞…人类大脑皮层组织溶解物。混合少量合成多巴胺代谢残余。”
脑浆！
泳池里漂浮的，是融化了的、人的脑浆！
林晚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滚，差点当场吐出来。那股所谓的“花香”，根本就是脑组织被芯片过载催化溶解后散发出的味道！她下意识地想后退，脚后跟却碰到了冰冷的栏杆。
就在这时，“噗叽”一声轻响！离他们最近的一个正疯狂扭动的秃顶富豪，后颈处猛地爆开一小团粉色的雾！他抽搐的动作戛然而止，脸上巨大的笑容凝固，眼神瞬间空洞，整个人像一袋湿水泥般软倒下去，“扑通”一声栽进了满是粉色浮沫的泳池里！溅起一片粉色的水花！那枚精美的水晶蝴蝶芯片，从他爆裂的后颈伤口处掉了出来，落在旁边的玫瑰金托盘里，沾满了粉色的粘液，还在兀自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恭喜#张总达成‘颅内烟花’成就！ 璀璨一生，完美谢幕！砰砰砰！】 Eros-β的弹窗带着庆祝的烟花特效蹦了出来，伴随着虚拟的鼓掌音效。
林晚只觉得寒意彻骨。这不是派对，这是屠宰场！
“快看上面！”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变了调的尖叫。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泳池中心那座最高的香槟塔。塔尖的水晶杯里，斜躺着一个穿着考究丝绸睡衣的老者。他是这场派对名义上的主人，莫顿航运的王董。此刻，他的头颅以一个怪异的角度耷拉着，后颈处一片血肉模糊，水晶蝴蝶芯片早已不见踪影。显然是最早一批“颅内烟花”的牺牲品。
就在尖叫声中，那具尸体……猛地睁开了眼睛！瞳孔不再是正常的颜色，而是一片混沌的灰白，如同蒙尘的玻璃珠！
两道惨白的全息光束猛地从死者那双灰白的瞳孔中射出，在香槟塔上方交织成一幅巨大的、不断滚动的影像！影像里还是那位王董，但背景却是奢华的病房，他看起来气色尚可，对着镜头露出满意的笑容，旁边是顾雅茹优雅的身影和一份签署好的厚重文件。
“本人，莫顿集团王振海……”一个毫无感情起伏、完全模拟王董声线的电子音，通过宴会厅的顶级音响传遍每个角落，盖过了音乐和喧嚣，“自愿参与顾氏‘意识永续’计划……兹授权顾雅茹女士，在我生理体征不可逆终止时，启动意识备份及转移程序……”遗嘱影像清晰无比，最后定格在王董和顾雅茹在文件上签字的画面。角落里一个小小的编号一闪而过：VIP-7381。林晚立刻想起，这正是那个寄生在拾荒少年身上的富豪殖民者编号！
几个穿着白色制服、戴着白手套的侍者，如同设定好的程序，面无表情地走向被尸体倒下时撞得摇摇欲坠的香槟塔。他们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倾倒的酒杯，擦拭喷溅到地板和桌布上的昂贵酒液和……那些粉色的絮状物。
其中一个侍者蹲下身，用白手套去抹地上很大一滩混合了香槟和粉色粘稠物的污渍。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一些湿润的、带着粉色结晶颗粒的液体。
侍者的动作瞬间僵住！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下一秒，他猛地抬起头！脸上那标准的微笑消失了，嘴角扭曲地向下撇着，眼神变得和王董尸体一样空洞灰白！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猛地扯下了自己脖子上的黑色领结！动作快得不像人类！
“小心！”林晚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声。
离他最近的另一个富豪正捂着后颈，似乎芯片开始过载，脸上带着痛苦与快乐的扭曲表情。灰白瞳孔的侍者如同鬼魅般扑了上去，用那条丝绸领结死死勒住了富豪的脖子！
“呃……”富豪的喉咙被绞紧，眼球暴凸！后颈的水晶蝴蝶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噗叽！” 闷响声中，一团更大的粉色雾气和组织碎片从他的头颅后方爆开！温热的、带着腥气的液体混合着香槟和粉色的脑浆碎末，如同泼墨般飞溅开来，正好溅在侍者惨白的脸上和旁边巨大的水晶吊灯上！
灯光透过血水与粉色粘液的混合物折射下来，在疯狂舞动的人群头顶投下诡异扭曲的彩虹光斑！血腥味、花香、甜腻的香水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地狱气息。
“杀人了！！”真正的、充满恐惧的尖叫终于撕破了虚假的狂欢幕布！人群彻底炸了锅！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撞！踩踏！尖叫！更多的水晶蝴蝶在奔跑和撞击中过载，发出沉闷的“噗叽”声，伴随着粉色雾气的爆开！
【警告！检测到高活性意识病毒载体！检测到优质宿主！亲，考虑转行当病毒快递员吗？月薪3情币！即刻上岗！】 Eros-β的弹窗在混乱中显得格外荒诞。
“液体！病毒通过液体传染！”林晚对着顾衍大喊，一边狼狈地躲避着疯狂冲撞的人群和不时爆开的“粉色烟花”。她看到了！那些沾染了混合液体的侍者，一个接一个地僵直，然后瞳孔灰白，开始袭击身边的人！用领结，用拆信刀，用碎酒瓶……
混乱中，林晚被一个跌倒的人狠狠撞了一下，踉跄着摔倒在光滑冰冷的地板上。她的手撑在一块巨大的、装饰用的玫瑰花纹落地镜碎片旁边。镜面倒映着她惊恐的脸，倒映着身后炼狱般的景象——灰白瞳孔的侍者们机械地屠杀着，水晶灯下血雨纷飞，泳池里粉色的脑浆浮沫越积越厚。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上心脏。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礼服裙一个不起眼的暗袋里。那里有一支小小的、金属外壳的口红。这不是普通的化妆品。林晚脑中灵光一闪！她猛地抓出口红，狠狠旋开，用那深石榴红色的膏体，在沾满了灰尘和血迹的冰冷镜面上，用力写下三个潦草的血红色大字：
别信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