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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西范坐在副驾驶，闭着眼睛，像是在养神。
开车的，是王铁山。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奉天郊外的土路上，车灯像两把利剑，劈开前方的黑暗。
“我记得，梁宽有个老娘。”
张西范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车厢内响起。
很轻，却像一根钢针，狠狠扎进所有人的耳朵里。
后座的三人，身体猛地一震。
阎王的身体，更是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他死前，还在念叨，说自己攒了津贴，想回去给她老人家盖个新房子。”
张西范依旧闭着眼，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旧事。
“阎王爷，你替他，去看过他娘吗？”
这个问题，比直接杀了他，还要残忍。
阎王把头埋得更低，整个身体缩成一团，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李三的脸色，白了。
赵四的拳头，死死攥紧。
吴五的手，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们都是认识梁宽母亲的。
那个善良、朴实的老人，在得知儿子“为国捐躯”后，一夜白头，没过两年，就哭瞎了眼睛，在贫病交加中，孤苦离世。
临死前，她手里还紧紧攥着儿子那张已经褪色的照片。
那时候，他们都觉得，阎王爷对梁宽，已经仁至义尽。
他给了梁家一大笔抚恤金，还把梁宽的牌位，供在了阎王殿的忠义堂首位，日日上香。
现在想来，那一切，都成了一个天大的讽刺。
那是凶手的鳄鱼泪。
那是踩着兄弟尸骨，表演给所有人看的，一场恶心的大戏。
车子，停了。
黑松林，到了。
这里是奉天城西的一片乱葬岗，因为种满了黑松，显得格外阴森。
夜风吹过，松涛阵阵，像无数冤魂在哭嚎。
一下车，一股混合着泥土和腐败气息的冷风，就灌进了所有人的脖子里。
“就是这里。”
阎王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
他指着不远处，一片没有任何标记的空地。
那里，比周围的土地，要稍微平整一些。
“铁锹。”
张西范吐出两个字。
周海从后备箱里，拿出几把崭新的工兵锹，“哐当”一声，扔在了李三、赵四、吴五的脚下。
三人的身体，同时一颤。
“你们的兄弟，埋在下面。”
张西范看着他们，语气不带任何情绪。
“你们，亲手把他挖出来。”
这是一个命令。
一个让他们亲手，去挖掘自己信仰的坟墓的命令。
赵四的眼睛红了，他看了一眼在地上发抖的阎王，又看了一眼张西范，胸口剧烈起伏。
最终，他弯下腰，第一个捡起了铁锹。
李三和吴五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绝望和恐惧。
他们也默默地，捡起了铁锹。
三把铁锹，开始挖掘。
黑色的泥土，被一锹一锹地翻起。
没有人说话。
只有铁锹铲进土里的声音，和三个人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