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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敢的手指在那些刻痕上停留了片刻，血痕尚未干透，在昏暗的通风管里散发出淡淡的铁锈味。他忽然意识到——这不是别人刻下的，正是他自己。每一次轮回，他都会在这里留下记号，却从未真正记住。
通风管道的拐角处传来细微的摩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贴着金属壁爬行。李敢屏住呼吸，指甲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的脑海中闪过沐云汐融化前的唇语——"下次...选坎位..."。罗盘已坠入星图，但卦象的方位仿佛刻进了他的骨髓。
"三万次......"他低声喃喃，声音在狭窄的管道里产生诡异的回响。那些正字突然开始渗血，新鲜的血液与陈旧锈迹混合成暗紫色的污渍。李敢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有破碎的画面在眼前闪回：CT室里沐云汐颤抖的指尖、荧光星图在无影灯下泛起的涟漪、还有无数次自己坠入星空时撕裂般的剧痛。
管道突然剧烈震动，远处传来齿轮卡死的刺耳声响。李敢在颠簸中抓住一处凸起的铆钉，发现管壁内侧布满细密的裂纹。透过裂缝，他看见楼下走廊的景象——穿病号服的"李敢们"正齐齐仰头，面罩下的吟诵声形成肉眼可见的声波："...归墟...归墟..."
当最前排的"李敢"突然伸手扯下面罩时，通风管里的陈年药味瞬间被海腥味取代。那张和李敢一模一样的脸上，皮肤正在簌簌剥落，露出底下青铜材质的骨骼。李敢的耳膜捕捉到沐云汐的声音，这次是从他自己胸腔里发出的："现在明白了吗？断层里从来都只有你。"
通风系统突然反向加压，强大的气流将李敢推向管道深处。在彻底被黑暗吞噬前，他最后看清了管壁裂缝外转动的巨大齿轮——那分明是青铜罗盘放大无数倍的内核，而每道轮齿上都挂着正在结晶的、沐云汐形态的盐柱。
"选坎位......"李敢在呼啸的风声中咬破舌尖，血腥味混着青铜锈屑在口腔扩散。当他的后背撞上某块活动的金属板时，指尖触到了通风管底部厚厚的灰烬——那是无数烧焦的正字，记录着他永远想不起来的、前次轮回里做出的选择。
李敢的指尖深深陷入灰烬之中，那些烧焦的正字如同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凝视着他。每一次轮回的失败都化作了这些灰烬，而每一次选择都像锋利的齿轮，将他推向更深的混沌。通风管内的气流仍在呼啸，仿佛无数个“李敢”在耳边低语，重复着那句“归墟……归墟……”
他咬紧牙关，舌尖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青铜锈屑在口腔里蔓延，带着一种冰冷的金属感，像是某种古老的契约正在生效。他的手指在灰烬中摸索，突然触到了一块硬物——那是一枚被烧得发黑的铜钱，边缘刻着模糊的卦象。
“选坎位……”沐云汐的声音再次从他胸腔内响起，但这次不再空洞，而是带着一丝紧迫。“坎为水，水为陷，亦为生路。”
李敢猛然抬头，通风管的尽头隐约透出一丝微光，像是被水波折射的月光。他挣扎着爬向光源，身后的管道却在此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纹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透过裂缝，他看到了更多“李敢”的身影，他们正从走廊的阴影中爬出，皮肤剥落后的青铜骨骼闪烁着诡异的光泽。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那束光的瞬间，通风管彻底崩塌。李敢坠入了一片冰冷的水域，四周的黑暗被幽蓝的光芒取代。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却发现自己在水中能够自由呼吸——或者说，这里根本不是水，而是某种介于虚实之间的介质。
水底沉浮着无数青铜罗盘的碎片，每一片上都映出不同的场景：有的是沐云汐被盐柱吞噬的瞬间，有的是他自己在走廊里被“李敢”们包围的画面。而在最深处，一块巨大的罗盘核心缓缓旋转，上面刻着两个模糊的古篆——“归墟”。
“终于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李敢转身，看到沐云汐站在不远处，她的身体呈现半透明的状态，像是随时会消散的雾气。“这里是所有轮回的交汇点，也是你唯一能打破循环的地方。”
李敢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沐云汐似乎读懂了他的疑惑，苦笑道：“因为在这里，语言已经没有意义。你必须用‘选择’去证明自己不是他们。”她指向水底那些罗盘碎片，“每一个碎片代表一次轮回，而每一次轮回里，你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逃避。”
李敢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前次轮回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他每一次都试图从通风管逃离，每一次都撞上那块活动的金属板，每一次都在灰烬中醒来……而这一次，他必须做出不同的选择。
他游向那块巨大的罗盘核心，伸手按在“归墟”二字上。刹那间，水底的所有碎片同时亮起刺目的光芒，无数个“李敢”的声音在他耳边重叠：“留下吧……这里才是真实……”
“不！”李敢怒吼一声，用力将罗盘核心推开。整个水域开始剧烈震荡，沐云汐的身影逐渐清晰，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现在，你终于明白了。”
下一秒，李敢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拉出水面。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窗外阳光明媚，仿佛之前的黑暗从未存在过。然而，他的掌心还紧紧攥着那枚烧黑的铜钱。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沐云汐端着药盘走了进来。她的脸上没有盐化的痕迹，眼神温柔而关切：“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李敢盯着她，许久才沙哑地问道：“这次……是第次吗？”
沐云汐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不，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