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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水早已浸透骨髓，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灼痛。苏清雪蜷缩在巨大废弃锅炉投下的、摇摇欲坠的阴影里，后背紧贴着冰冷粗糙的铁皮，仿佛只有这坚实的触感，才能将她从不断下坠的虚无深渊中勉强锚定。林风最后倒下的画面，胸口那个吞噬光线的空洞，那双失去所有温度的眼睛，如同烧红的烙铁，一遍遍烫印在她意识的最深处。源血的低语冰冷地冲刷着“样本回收”、“资源利用”这些字眼，像毒虫啃噬着她仅存的理智。
**……环境扫描完成……半径三百米内无生命热源……无追踪信号……**
**……个体‘瑞恩’……生命体征稳定……熵减侵蚀被中和……深度昏迷状态……**
**……自身状态：左臂熵减侵蚀扩散至肩胛……能量循环效率下降37%……建议立即处理……**
处理？怎么处理？苏清雪扯动了一下嘴角，尝到雨水混合着铁锈和血腥的味道。她缓缓抬起颤抖的右手，指尖触碰到腰间那枚乌金徽章。徽章依旧滚烫，像一块灼热的炭，紧贴着她的皮肤。源血的力量在徽章内部微弱地流动，如同即将枯竭的溪流，艰难地汲取着周围环境中游离的、混乱的电子流和辐射能，补充着自身几乎耗尽的储备。
活下去。带着瑞恩活下去。林风用命撕开的缝隙，不能在这里合拢。
这个念头，是她对抗源血冰冷逻辑和灭顶绝望的唯一武器。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强行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气。她挪动僵硬的身体，爬到瑞恩身边。
瑞恩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呼吸比在车厢里平稳了许多，肩头那蓝紫色的熵减光芒彻底消失了，只留下一个焦黑的、边缘凝固着诡异冰晶的创口。刻着“K”的金属医疗盒滚落在旁边的泥水里，那支红色的药剂针管沾满了污泥。
苏清雪捡起医疗盒，用还算干燥的衣角擦去污泥，小心地盖上。这东西是瑞恩的命换来的线索，不能丢。她撕下自己破烂衣襟相对干净的内衬，笨拙地用牙和右手配合，将瑞恩肩头那恐怖的伤口做了最简陋的包扎，防止感染。动作牵扯着左臂的伤，熵减侵蚀带来的冰冷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本就湿透的后背。
做完这一切，她再次背靠着冰冷的锅炉外壳滑坐下来，剧烈地喘息。源血的力量在体内艰难运转，对抗着左臂的侵蚀和身体的全面虚弱。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源血的感知力如同受损的雷达，艰难地扫描着周围的环境。
**……检测到微弱能量场……方向：东南……距离：约五百米……性质：稳定……非自然……疑似人工构造物……**
苏清雪猛地睁开眼，望向东南方向。那里是厂区更深处，堆积如山的废弃集装箱如同钢铁坟冢，在暴雨中沉默矗立，更远处是模糊的、更高大的建筑物轮廓。稳定的能量场？人工构造物？在这片被彻底遗忘的钢铁废墟深处？
是陷阱？还是……一线生机？
源血的分析数据冰冷地跳动着：**……能量场特征与拾荒者网络节点相似度：63.7%……风险系数：高……潜在收益：未知……**
拾荒者网络节点？瑞恩提到过，乌金徽章是钥匙，是信标，能短暂借用网络中存储的零散能量。如果那里真是一个节点，哪怕只是残存的、废弃的……或许能获得喘息之机，甚至找到对抗熵减侵蚀的方法？
没有时间权衡。留在这里，一旦K处理完林风的“样本”，或者议会警卫队重整旗鼓搜捕过来，就是死路一条。那微弱稳定的能量场，是这片绝望血海中唯一的光点。
“走……”苏清雪嘶哑地对自己说。她再次挣扎着站起，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弯下腰，用尽力气将昏迷的瑞恩再次扛上相对完好的右肩。左臂的冰冷麻木感已经蔓延到锁骨，每一次用力都伴随着深入骨髓的剧痛和源血循环的凝滞感。她咬紧牙关，牙龈几乎渗出血来。
她最后看了一眼废弃车厢的方向，那里只剩下暴雨和黑暗，连燃烧的火光都彻底熄灭了。林风……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将所有的意志力灌注到双腿，朝着东南方那微弱能量场的方向，一头扎进了更深的雨幕和钢铁迷宫。
脚下的路更加难行。废弃轨道早已被厚厚的淤泥和疯长的杂草覆盖，深一脚浅一脚。巨大的金属构件、扭曲的管道、倾覆的机械残骸如同史前巨兽的骸骨，在暴雨中投下狰狞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机油腐败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臭氧被电离后的刺鼻气味。源血的感知在干扰下变得更加模糊，只能勉强维持着对那个能量场方向的锁定。
不知走了多久，时间在痛苦和绝望中失去了意义。苏清雪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身体在极度的疲惫和熵减侵蚀的双重折磨下摇摇欲坠。就在她视线开始发黑，几乎要栽倒在泥泞中时——
**……目标能量场强度上升……距离：约一百米……位置：前方大型结构体内部……**
她猛地抬头。前方，一座如同巨大山丘般耸立的建筑物轮廓在雨幕中清晰起来。那似乎是一个半埋在地下的巨大仓库或者车间入口。入口处被坍塌的钢架和混凝土块部分封堵，只留下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黑黢黢的裂口。裂口边缘，能看到粗大的、锈蚀断裂的管道和扭曲的线缆。
而源血感知到的那个稳定的能量场源头，就在这裂口深处！
苏清雪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芒。她扛着瑞恩，踉跄着走近。靠近裂口，一股更浓重的、混杂着潮湿霉味和微弱金属电离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裂口内部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她将瑞恩小心地放在入口处相对干燥的碎石地上，自己则警惕地凑近裂口。源血的感知力如同无形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入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