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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漫过书桌边缘,洛倾颜的手指在触控板上轻轻一划,屏幕上定格在“百合计划”的第一页。她没急着修改,而是盯着顾逸尘凌晨三点发来的那句备注看了许久——“建议结合顾母母亲的‘三炖九滤’技法,作为品牌核心记忆点”。字句平实,却像一勺温水,缓缓注入她昨夜翻来覆去的忐忑里。
她点开图片文件夹,找到那张小瓷碟的照片。碟子边缘有些磨损,汤色清亮,映着厨房暖黄的灯光。她记得那天顾母尝完汤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悄悄把一勺汤留在了碟子里,像藏起一段不愿示人的心事。如今,这勺汤要变成PPT里的第一帧画面了。
她删掉了所有行业术语,把整份提案重新拆解成三个章节:“母亲的味道”“女儿的梦想”“我们的未来”。标题朴素得近乎笨拙,但她知道,面对那些根深蒂固的观念,动情比动理更有力。她在备注栏敲下一句话:“让传统活得更年轻。”敲完,她轻轻合上电脑,像是把某种决心也一并封存。
下午三点,顾家客厅。
落地灯尚未开启,阳光斜照进来,映在茶几上那支笔的裂纹处,泛出一丝极淡的粉光,转瞬即逝。洛倾颜将文件夹平放在膝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那朵手绘百合。顾逸尘坐在她身旁,西装领带一丝不苟,却在她低头时,悄悄伸手握了握她的手腕。
脚步声由远及近,几位长辈陆续落座。顾叔父率先开口:“听说你要搞什么甜品品牌?女孩子家,心思别太野。”语气不算严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惯性。
顾奶奶接话:“我们顾家几代人,哪一桩大事是靠女人撑起来的?安安心心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空气沉了一瞬。洛倾颜没有抬头,也没有急于反驳。她只是打开投影仪,轻点鼠标。
画面亮起,是一段无声视频——顾母站在灶台前,银发在晨光中泛着微光,手握汤勺缓缓搅动砂锅。镜头拉近,她舀起一勺汤,轻轻吹了吹,尝了一口,嘴角微动。随后,她将剩下的半碗汤倒进碗柜旁的小瓷碟里,盖上盖子,动作轻得像在收藏什么珍宝。
客厅里静得出奇。
洛倾颜这才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这勺汤,是妈妈舍不得喝完的骄傲。她不说,但我知道,她想让它被记住。”她顿了顿,“我想做的,不是开一家店,也不是挣多少钱。是让这味道,变成一种可以传承的生活方式。它不只属于顾家的饭桌,也能走进更多人的厨房。”
她翻到下一页,画面切换成手绘插图:一位年轻女孩在厨房教孩子熬汤,旁边写着“三炖九滤,代代相传”。再下一页,是一家小店的门面设计,招牌上写着“顾味记”,角落里一朵百合若隐若现。
“我不会离开顾家,”她说,“我是想带着它往前走一步。把你们珍视的东西,变成更多人愿意守护的记忆。”
顾叔父皱眉:“听着像讲故事,可现实哪有这么浪漫?”
洛倾颜点头:“是不浪漫。所以我准备了执行方案、成本测算、品牌路径。但今天我不想讲那些。”她看向顾母,“我想先问问您——您愿意让我,把这勺汤,变成更多人碗里的暖意吗?”
顾母一直低着头,手指轻轻抚过瓷碟边缘。良久,她抬起眼,目光落在洛倾颜脸上,又缓缓移向顾逸尘。她没说话,但眼神里的冰层,裂开了一道细缝。
洛倾颜从包里取出那支笔,轻轻放在茶几上。裂纹清晰可见,像一道干涸的河床,可就在她凝视顾母的瞬间,水晶深处泛起一丝微弱却坚定的粉光。
“这支笔,曾经能告诉我您在想什么。”她声音轻了下来,“它提醒我您喜欢桂花蜜的甜度,知道您在饭局上笑得再欢,心里也在担心儿子太累。”她顿了顿,“但现在,我不想靠它知道了。我想听您亲口说——您愿不愿意,和我一起,把这个味道传下去?”
客厅里安静得能听见窗帘被风掀起的轻响。
顾母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落进湖心:“你叫我一声妈,我认了。”
洛倾颜眼眶一热,却没让泪落下。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微微弯腰:“妈。”
顾母抬手,示意她坐下。那只抚过瓷碟的手,此刻缓缓伸向茶几,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支笔的笔身。就在接触的刹那,水晶内的粉光忽然亮了一瞬,比刚才更清晰,更久。
顾叔父还想说什么,却被顾奶奶拦下:“老大家的,你真打算让她去折腾这些?”
顾母没看她,只望着洛倾颜:“她不是去折腾。她是想把咱们家的根,扎得更深一点。”她顿了顿,“‘三炖九滤’是我娘传给我的,我没想过它还能有别的样子。可她说得对——老味道,也得有新活法。”
洛倾颜心跳快了一拍。她没料到,最坚硬的壁垒,竟因一句“新活法”而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