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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检员的手指悬在示波器屏幕上方,指尖距离那道与笔记本波形完全重合的波动仅毫厘之差。钢笔滚落的瞬间,笔帽弹开,水晶朝上,蓝光直直映在波形中央,像一道无声的指令。
洛倾颜已经走出走廊拐角,脚步未停,包中的笔却突然发烫。
她停下,回头望了一眼检测室的门。门缝里那抹蓝光仍在,冷而静,不再闪烁,仿佛已与仪器融为一体。她没再回去,只是将包拉链拉开一条缝,指尖探入,轻轻抚过笔身。水晶的温度正在回落,但那一道细微的裂痕——若不贴近看几乎无法察觉——却像一道刻进时光的印记。
清晨八点十七分,研发部数据终端旁空无一人。洛倾颜坐在操作台前,调出昨夜的检测记录。她将钢笔贴近数据端口,笔尖轻抵金属接口,低声写下:“重现那道波形。”
水晶微颤,蓝光流转,屏幕突然跳动。不是数据,不是图表,而是一段画面——七岁的顾逸尘坐在雨中的屋檐下,助听器贴在耳后,雨水顺着发丝滴落。他母亲在屋里哼歌,声音断续,夹杂着电流杂音。他听得极认真,嘴唇跟着轻轻动,像是在默念什么。可每当雨声变大,歌声就彻底被淹没,只剩一片嗡鸣。
画面戛然而止。
洛倾颜盯着屏幕,心跳微滞。她迅速调出新产品音频算法的核心参数表,在“情感基频”一栏停住——那一串频率值,竟与母亲哼唱的旋律波动高度吻合。
她没说话,只是将钢笔收回包中,起身走向会议室。
会议桌上,研发主管正指着投影讲解下一代产品的降噪模型。ppt翻到第三页,他顿了顿:“目前我们聚焦的是物理层面的噪声过滤,但用户反馈中提到‘听得清,却感觉不到温度’,这个问题……我们暂时没有技术路径。”
洛倾颜没坐下,径直走到白板前,将钢笔轻轻放在桌中央。
“我们试试另一种方式。”她说。
她旋开笔帽,在特制纸上写下:“请回溯顾逸尘第一次因产品被用户感谢的瞬间。”
水晶泛起蓝光,一道光影投射在会议室白墙上——五年前,顾逸尘坐在办公室,手里拿着一封手写信。信纸边缘已经泛黄,字迹歪斜却用力:“顾先生,我戴上你们的设备,第一次听见孙子叫我‘爸爸’。我瘫痪三年了,可那一刻,我知道我还活着。谢谢你们,让我还能被听见。”
画面消失,会议室一片静默。
研发主管张了张嘴,没说出话。他低头翻了翻自己的笔记,又抬头看向顾逸尘。
顾逸尘一直没动。他坐在主位,手指轻轻搭在桌沿,目光落在钢笔上。良久,他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记号笔,在原有技术目标下方写下一行字:
“下一代产品,不只‘听得清’,更要‘被爱听见’。”
会议室里有人倒吸一口气。
“被爱听见?”一名工程师小声嘀咕,“这怎么量化?情感又不是信号波。”
洛倾颜没反驳,只是翻开笔记本,在“被爱听见”四字下方画了一道曲线——与昨夜示波器上那道波形完全一致。她没解释,只是将本子轻轻推到桌前。
顾逸尘的目光扫过那道曲线,瞳孔微缩。他没说话,但手指在白板边缘轻轻敲了两下——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会议结束,众人陆续离开。洛倾颜收拾文件时,余光瞥见顾逸尘离席时左手腕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动作极轻,像是在按压某处旧伤。
她没问。
深夜十一点,实验室只剩她一人。声学工程师早已下班,桌面上堆着十份被否决的算法方案。她将钢笔插入特制读取仪,闭眼,集中意念,写下:“顾逸尘最渴望被听见却从未说出口的情绪。”
水晶剧烈闪烁,蓝光几乎照亮整个房间。
画面浮现——十岁的顾逸尘蜷缩在房间角落,窗外暴雨如注。父亲刚出车祸,消息传来时他正在调试助听器。他想喊“爸爸别走”,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只有雨声,只有助听器里持续不断的嗡鸣。他一遍遍尝试,嘴唇开合,却始终没有声音。最终,他把脸埋进膝盖,肩膀微微颤抖。
那一瞬间,窗外的雨声、室内的电流声、他压抑的呼吸声,混成一段极其特殊的声波——不是语言,不是音乐,而是一种“沉默的呼救”。
洛倾颜睁眼,迅速调出声波分析软件,将那段记忆中的混合音频提取出来。她放大波形,锁定其中一段极低频的共振频率——它不属于任何已知语音范畴,却带着强烈的情感负荷。
她立刻拨通声学工程师的电话:“明天一早,我要一个基于‘压抑呼喊频率’的降噪模型原型。目标不是消除噪声,而是识别这种‘沉默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