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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一凛,面上却不露声色。
云栖的鞋尖刚跨过殿门槛,后颈的汗毛便根根竖起。
她能感觉到陆沧溟的目光像根细针,正透过朱红门隙扎在脊背中央。
直到转过影壁,那道视线才骤然抽离,像被什么更紧要的事拽走了——她猜,是那枚被她递出的普通灵种。
沈砚立在石阶下的古松下,玄色执法袍被山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半枚青铜令。
他望着她走近,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将掌心的避尘剑穗轻轻一拽——那是他们约好的暗号:安全。
云栖的脚步微顿,袖中木灵种突然泛起温凉,像在回应他藏在剑气里的关切。
“他给了你什么?”沈砚的声音压得很低,指尖虚虚覆在她腕脉上,“心跳快得像被雷劈的灵雀。”
云栖摸出方才陆沧溟递的帕子,金线绣的灵稻在阳光下泛着旧旧的光。
“他说要带我去地脉殿。”她的指甲掐进帕角,“还拿内门弟子的名头换种子。”
沈砚的拇指突然按在她腕间的脉门,灵力如细流渗入。
“你给了他假的?”
“灵泉谷后坡的野稻种。”云栖想起昨夜在药园里翻找的情形——她蹲在泥地里扒拉了半宿,挑了颗最普通的灵谷种,用草木灰裹了三遍,“他若真想要,早该在灵泉谷动手。”
沈砚的指节抵上她后颈的旧疤,那里还残留着陆沧溟按过的热度。
“他在等。”他望着金顶飞檐上盘旋的乌鸦,“等你自己露出破绽,等农脉彻底苏醒。”
山风卷着松针落在云栖肩头。
她想起陆沧溟摸她后颈时,指腹的老茧擦过旧疤的触感——和她每日握犁的手掌何其相似。
“他的手,像种了三十年地的老农。”她轻声道,“可他是化神期修士,哪用得着自己下地?”
沈砚的瞳孔突然缩成针尖。
他拽着她躲进松荫里,袖中取出块碎玉——正是方才云栖脚边的茶盏残片。
“这碎片上有木属性灵力。”他用指尖摩挲着瓷片边缘,“不是普通青瓷,是掺了灵稻秆烧的。”
云栖的呼吸一滞。
灵稻秆入瓷,是上古农修特有的制器法,能引地脉生气。
她想起《神农秘录》里的记载:“稻秆为骨,瓷为皮,可承农脉之息。”陆沧溟的茶盏,竟藏着这样的玄机。
“他在养脉。”沈砚将碎玉收进袖中,“用灵稻瓷承地脉气息,用你的灵种引脉苏醒。等农脉彻底活过来……”他没说完,喉间滚过一声闷哼。
云栖这才注意到他腕间的血痕——避尘剑强行收鞘时震裂的伤口,此刻正渗着暗红的血珠。
“疼吗?”她伸手去碰,被他反手握住,掌心的温度烫得她指尖发颤。
“明日地脉殿。”沈砚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会提前去探。”
“不行。”云栖抽回手,摸出袖中玉符攥紧,“他调走了执法堂的人,你若擅自行动……”
“他调走的是明面上的人。”沈砚突然笑了,眼尾的红痣在松荫里忽明忽暗,“昨夜我让阿九混进了巡山队。那小狐狸的隐息术,连化神修士都未必看得出。”
云栖想起那只总蹲在她灵田边偷啄灵米的白狐,嘴角终于扯出个极淡的笑。
可这笑刚浮起,便被一阵阴风吹散——金顶方向传来清越的钟鸣,是晚课的时辰到了。
“回吧。”沈砚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今夜我去查地脉殿的旧档。你……”他的目光落在她腰间的避尘剑上,“把护心诀再温一遍。”
云栖转身往杂役房走,走了两步又回头。
沈砚还站在松下,玄色衣袂与松枝纠缠成一片暗影。
她望着他腕间的血痕被风吹得更红,突然想起昨夜《神农秘录》上的血字——“农脉现,天下乱”。
乱的,或许不只是天下。
杂役房的灯盏刚点亮,青梧便抱着药篓撞了进来。
她今日没穿药堂的月白衫,换了件水绿裙,裙角沾着星星点点的泥渍。
“云栖师姐。”她把药篓往桌上一放,“今日掌教召见,可还顺利?”
云栖的手指在药篓边顿住——篓里是新鲜的九叶参,根须上还沾着灵泉谷的红土。
“不过是问了问灵田的事。”她垂眼翻捡药草,“青梧师妹怎的亲自送药?”
“药童说你今日不在。”青梧的指尖划过云栖腰间的避尘剑,“这剑……是沈堂主的?”
云栖后退半步,避开那只手。
青梧的指甲涂着丹蔻,染着若有若无的腥气——像极了魔修常用的腐骨香。
“沈堂主借的。”她将九叶参收进药柜,“时候不早了,师妹请回吧。”
青梧突然笑了,水绿裙裾扫过云栖的麻鞋。
“明日卯时,地脉殿。”她凑近云栖耳边,“掌教说要带你看的‘东西’,可是藏着大秘密呢。”
云栖的后背抵上药柜,木灵种在袖中灼得发烫。
她望着青梧眼底翻涌的暗芒,想起前日军需堂的弟子说,药堂最近多了几箱西域来的玄铁——魔修铸剑的材料。
原来她早不是药堂的天才弟子了。
“多谢师妹提醒。”云栖扯出个笑,“我定早去。”
青梧走后,云栖锁上药柜。
月光从窗纸漏进来,在地上投下她的影子,与木灵种的影子重叠成奇怪的形状——像株抽穗的灵稻,又像柄带鞘的剑。
她摸出沈砚给的玉符,指尖轻轻划过“捏碎它”三个刻痕,突然听见房梁传来极轻的响动。
是阿九。
她抬头望去,白狐的影子在梁上一闪,口衔着片竹笺落在她掌心。
竹笺上是沈砚的字迹,墨迹未干:“地脉殿暗门通魔窟,明日卯时三刻,我在暗河等你。”
云栖将竹笺塞进灶膛,火星噼啪着吞没字迹。
她望着灶火映亮的墙面——那里贴着她种的灵稻图谱,最上面一张画着抽穗的灵稻,穗尖点着朱砂,像一滴血。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已是亥时三刻。
云栖摸出枕头下的《神农秘录》,最后一页的血字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农脉者,生机也;夺脉者,断生机也。”她突然明白陆沧溟为何总盯着她的手——那双手沾着泥,握着犁,是能唤醒农脉的钥匙。
木灵种在袖中轻轻跳了跳,像在说“别怕”。
云栖将秘录重新藏好,起身推开窗。
山风灌进来,带着灵田的新泥香,混着远处地脉殿方向飘来的腥气——那是血与铁锈的味道,是被镇压了百年的农脉在苏醒前的呜咽。
她望着东边渐白的天色,摸向腰间的避尘剑。
剑鞘上的护心诀还带着沈砚的剑气,冷得刺骨。
明日卯时,地脉殿的门后藏着什么?
是陆沧溟的阴谋,是魔修的陷阱,还是……
云栖的手指抚过剑穗上的红绳结——那是沈砚亲手编的。
她突然笑了,笑得比晨露还清亮。
管它藏着什么,她种了十年灵田,最不怕的就是破土而出的东西。
木灵种在袖中发烫,像在应和她的心跳。
东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云栖系紧麻鞋,往地脉殿方向走去。
她知道,这一步跨出去,便是真正的破局。
但她更知道——
所有埋在土里的种子,终有一天会顶开压着的石头,向着太阳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