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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洞的吸力像无形的巨手攥住众人四肢，云栖膝盖抵在凹凸不平的岩面上，石子硌得生疼。
沈砚的重量全压在她肩头，他的呼吸轻得几乎要被轰鸣吞没，指尖还牢牢扣着她掌心那个"田"字——那是他们在菜地里用泥块画过百遍的暗号，如今在冷汗里洇成模糊的湿痕。
"云栖姐！"田师姐被吸得撞在岩壁上的闷响刺得人耳膜生疼，钱护卫扑过去想拽她，却被吸力带得踉跄，两人叠成一团滚向黑暗边缘。
雷驯兽师的玄铁灵兽链"咔"地崩断，雪獒发出呜咽，前爪在石面刨出深沟，后半身却已没入黑雾。
丁药师跪在地上，徒劳地抓向被吸走的药囊，最后一粒养元丹从指缝滑出，在半空碎成星芒。
"稳住心神！"余道长咬破舌尖，血珠溅在法诀上，重新凝聚的风球泛着暗红，"这邪术引动了地脉阴火，吸力随阴火脉门变动！"他话音未落，风球突然扭曲成蛇形，卷着他撞向洞壁，额角顿时渗出鲜血。
云栖的视线扫过满地狼藉，落在宋书生怀里翻飞的古籍上——泛黄纸页正自动翻到"饕农"那章，青面獠牙的兽纹竟泛起黑红光泽，像被血浸透的皮影。
秦书生不知何时凑过来，指尖抚过纸页边缘的朱砂批注："古书记载，饕农以怨气为食，需用...需用'生机'镇之。"他声音发颤，"可我们哪来的生机？"
生机。
云栖低头看向怀中的农典。
蔫软的幼苗叶片边缘焦黑如炭，根须却仍在她灵力里微微抽搐，像垂死的蝶。
她想起初遇时，它被野兔子啃断的新叶，自己蹲在菜畦边，把食指咬破按上去，血珠渗进断口的刹那，嫩叶绿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有。"她突然握住沈砚冰凉的手腕，将自己的灵力顺着脉门渡过去，"我们的地还没耕完。"沈砚睫毛颤了颤，原本透明的指尖泛起极淡的青金色，像是春晨草叶上的露。
"邱师姐，看岩壁！"云栖突然指向洞顶——那里有暗青色纹路如蛛网蔓延，"陆沧溟的邪术借了山岩里的阴脉，你阵盘的青纹应该对应阳火位！"邱师姐猛地抬头，裂成蛛网的阵盘在她掌心发出幽光，她咬着唇撕下一缕衣袖缠住伤口，指尖在阵盘上快速划动，"余师兄，风术改走离位！
胡道长，旗幡引火！"
胡道长的焦黑旗竿突然腾起绿焰，那是他用本命灵草祭炼的火魂。"借山岩阴脉反制？"他咳着血沫将旗幡插向岩壁，"这法子...要折十年寿！"
"折寿总比喂了邪兽强！"余道长的风球重新成型，这次裹着胡道长的绿焰，"阮道长！
符文！"阮道长早将符纸拍在掌心，血色符文如活物窜上众人衣角，"这是困灵符，能锁陆沧溟外泄的灵力！"
李道长的降魔剑嗡鸣出鞘，剑身上浮起金色咒文："他刚才融入黑洞时，左肩灵力波动不稳，应该是旧伤！"云栖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黑洞深处果然有极淡的灰芒闪烁，像被墨汁溅湿的星子。
"雷叔！"云栖转向雷驯兽师，"雪獒的爪子能破岩，让它去抓阴脉节点！
赵驯妖师，你的火狐擅长追踪，跟着符光找陆沧溟的命门！"雷驯兽师抹了把脸上的血，吹了声短促的唿哨，雪獒眼中突然泛起金光，前爪重重拍在地上，竟生生止住了后滑的趋势；赵驯妖师的火狐嗷呜一声，尾巴冒着火苗扎进黑雾。
"要来了。"沈砚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落在稻叶上的雨。
云栖这才察觉，黑洞里的轰鸣不知何时变了节奏，像巨兽在舒展筋骨。
她握住农典的手紧了紧，幼苗的根须突然扎进她手背，疼得她倒抽冷气——却见焦黑的叶片边缘，正渗出极细的绿芽。
"动手！"云栖大喝一声。
邱师姐的阵盘迸出刺目青光，洞顶阴脉纹路被灼得滋滋作响；余道长的风火球裹着胡道长的灵火，"轰"地撞进黑洞，炸出漫天火星；李道长的降魔剑划破空气，直取那点灰芒；阮道长的困灵符同时亮起，在众人周围织成光网。
变故发生在刹那间。
黑洞深处突然爆出刺目的黑光，比最浓的夜还要粘稠。
陆沧溟的冷笑混着邪灵尖啸炸响："蝼蚁也想翻江？"云栖只觉胸口像被重锤击中，喉头一甜，血沫溅在农典上。
那黑光滑过邱师姐的阵盘，青纹瞬间熄灭；缠上余道长的风球，风火"嗤"地湮灭；扫过李道长的剑，金色咒文如冰雪消融。
钱护卫的手臂突然僵直，他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手——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田师姐捂住嘴，指缝渗出黑血；雷驯兽师的雪獒发出哀鸣，前爪的金芒被黑芒啃噬；赵驯妖师的火狐从黑雾里窜回，皮毛焦黑，眼中的灵光已散。
沈砚突然将云栖护在身后，他本就透明的身体此刻几乎要融进黑暗，唯有额间浮现出极小的谷穗印记——那是农神转世的标志。"云栖，"他侧头，温热的血滴在她脸上，"农典...需要你的血。"
云栖这才发现，自己手背被幼苗根须扎破的地方，流出的血不是红的，是淡淡的青金色。
那颜色渗进农典，蔫软的幼苗突然挺直了茎秆，焦黑的叶片簌簌脱落，新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长，转眼间便开出了鹅黄色的小花——那是他们在菜地里种了三年才见着的，稻花。
黑洞的轰鸣突然变调，像是巨兽被刺痛的低吼。
陆沧溟的冷笑猛地拔高，又戛然而止。
云栖感觉束缚着身体的黑芒松动了一瞬，她抓住沈砚的手按在农典上，青金色的血混着他指尖的金芒，在古籍上画出个歪歪扭扭的"田"字。
"我们的地，"她望着重新振作的幼苗，望着周围还在挣扎的同伴，望着黑洞深处翻涌的黑芒，轻声说，"才刚要抽穗呢。"
黑芒突然收紧，将众人裹成个巨大的茧。
云栖听见沈砚急促的心跳，听见邱师姐压抑的咳嗽，听见余道长重新结印的法诀声。
农典在她怀里发烫，稻花的香气混着血腥气漫开，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血脉往上涌——那是她与农典，与沈砚，与这片土地，最原始的联结。
茧外的轰鸣已近在咫尺，像是巨兽的鼻息。
云栖望着怀里重新焕发生机的幼苗，突然笑了。
她知道，他们的地，从来都不是用灵力耕的，是用汗水，用鲜血，用不肯认输的劲头。
黑茧深处，传来极轻的"咔"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