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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是道催命符
青灯鬼市边缘的断巷里,白小芩后背抵着潮湿的砖墙,喉间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絮。
她掌心紧攥着沈知秋赠的封口符,符纸边角被冷汗洇出褶皱,朱砂画的镇鬼纹在指缝间若隐若现。
阴籍伏在臂弯,卷末那行血字“第十一圣物已动,归藏将醒”像块烧红的炭,隔着布料烙得她皮肤发烫。
“回来吧……”
那声低语又在耳畔响起,这次她没急着回头。
闭目凝神时,她清晰捕捉到声音的轨迹——不是从巷口飘来的风,而是顺着阴籍纹路钻进识海的,像是有人攥着她的记忆在说话。
阿音临终前颤抖的手突然浮现在眼前,那老妪被缝住的双眼淌着血泪,喉咙里挤出的最后几个字:“第三个名字……在《子阴书》里……”
白小芩睫毛剧烈颤动。
她猛地睁眼,转身冲进方才与老妪错身的角落——阿音的招魂摊竟空了。
竹竿上只挂着半盏残破的铜铃,铃口塞着团焦黄的纸页,边缘还沾着暗褐色的血渍。
“阿音?”她喊了一声,声音撞在青砖墙面上碎成几瓣。
无人应答,只有穿堂风卷起满地碎灯笼纸,其中一片擦过她脚背,像是谁在轻轻拽她的裤脚。
白小芩踮脚取下铜铃。
纸页展开的瞬间,她瞳孔骤缩——正是《子阴书》的残页,朱砂写就的十二个名字排列成环,“阿鸢”二字被反复涂抹,墨迹重叠处几乎要戳穿纸面;而“白小芩”三个字下方,一行小字像蛆虫般爬出来:“拟替·未定”。
“原来如此……”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它不是记录者,是篡改者。用执念填残魂,再用名字当钩子……”
话音未落,指尖刚触到火折,整条巷子突然陷入死寂。
所有灯笼的火苗同时拔高三寸,灯穗无风自转,将光影绞成一道模糊的人形轮廓。
那声音又响起来,这次带着她自己的音色:“小芩……你本就是我……何必挣扎?”
腐木味的风灌进领口,白小芩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她想起墨十三说过的话:“名字是锁,血是钥。”想也不想咬破舌尖,腥甜的血珠坠在残页上。
血滴落在“阿鸢”二字时,纸面突然渗出漆黑的黏液,发出腐肉被灼烧的焦臭。
残页“刺啦”一声自燃,灰烬里浮起枚拇指大的骨哨,形状竟与人喉管分毫不差。
“你毁了‘名引’,但《子阴书》不会放过你。”
袁灯奴的声音像块冰砸进巷子里。
白小芩抬头,守秤人正立在巷口,青铜秤杆垂着,秤砣上还凝着未散的黑雾,“它已认你为‘第十一祭品’。”
“鬼市规矩,未成交之物,不入因果。”白小芩攥紧骨哨,血还在舌尖渗,“我未应名,未签契,何来祭品?”
秤杆猛地一颤,竟自行垂落三寸。
袁灯奴盯着她染血的唇,沉默片刻后道:“下月十五,子时三刻,有人要在鬼市拍卖‘阿鸢真魂封匣’——若你不去,那便是彻底被替。”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融进食人雾里,只余秤杆轻晃的脆响在巷中回荡。
白小芩冲出鬼市时,山道上的月光正被云遮去大半。
陆无咎负着染血的青铜铃立在路中央,身后傩戏班众人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牛皮鼓敲得人心发颤。
“你体内的不是阿鸢。”陆无咎的声音像块磨钝的刀,“我兄长临终前说过——真魂不散,必有归处。而你现在……”他喉结滚动,“正在变成另一个东西。”
白小芩抬头望月,阴籍突然“唰”地展开,卷首浮起行新字:“名不可夺,魂不可替——点睛者,当自书其名。”
远处义庄的屋脊上,墨十三的身影在月光下投出细长的影子。
他手中提着只未点睛的纸人,指尖沾了血,正缓缓抹在纸人额心。
纸人空洞的眼窝里,竟有幽蓝的光隐隐亮起。
白小芩攥紧骨哨,指节发白。
她忽然想起墨十三说过的扎彩秘辛:“活灯笼要养在不见天日的地库里,用百种执念喂三个月,灯芯才能燃魂火。”
江南扎彩坊的地库此刻该是一片漆黑吧?
她想。
烛火摇曳时,活灯笼的影子会在墙上扭成什么形状?
会不会……和《子阴书》里那个与她眉眼相同的女子,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