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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真的想杀他们吗？”
裴墀躺在摇椅上轻轻晃着，石榴树伸出茂盛的枝条搭出一个惬意的凉棚，裴翊前不久给妹妹的院里修了一个小小的池塘，说是裴墀今年喜水忌火，几株荷花，数尾锦鲤，倒也相映成趣。
她似乎是无意识的看着那几条小鱼，第一次没有直接干脆的回答问题。
摇椅停了下来，她老实的说：“我不知道，我本想试试会不会后悔，但你拦住了海棠。”
周夜白微笑道：“是我当时紧张了，即便我不出手，小师叔也定能最后关头唤回海棠。”
“那倒也未必，我能唤住，但不知道会不会唤。”
周夜白顿了一下问道：“小师叔觉得徐斡是什么样的人？”
裴墀的眼前跳出少年的虎牙和滴血的银甲，她其实心里也闪过这个问题，但她不喜欢花费时间多去思虑，去认识和了解一个人对她来说是个麻烦又无聊的事情，她更自在于身边是像姐姐、师父和周夜白这种上天筛选和安排好的关系，她不用去辨别和思考他们是什么人，她要做的就只是出生和遇见就行了。
可徐斡就像一个变数，他本不应该出现在一个规划好的行程中，但偏偏就出现了，而且现在还要费心费脑去琢磨他对行程有没有影响，所以裴墀更倾向于一脚踢开这块石头。
裴墀又是良久才开口：“我摸不透，他明明是个鹰犬，但有时又做出不像鹰犬的事，当你觉得他可能不是鹰犬时，他又恢复了鹰犬的样子，所以我想他本质上还是个鹰犬。”
这一串的鹰犬，周夜白勾勾嘴角，理解的点点头，说：“我们下山之后就会碰到很多意料之外的人，可是不能每一个都不理睬或者一脚踹开，或许我们该和徐斡聊聊，我觉得他有很多问题要问我们，我们也有很多问题要问他。”
摇椅再次晃动起来，她对这个建议完全没有兴趣：“要聊你去聊，我不想去。”
一半的亭身探出湖面，柳树垂下柔软的枝条，随风轻拂水面。高泉给两位斟好茶便识趣的离开亭子几步，只留下皇上和抚宁侯。
雍帝今日穿了件青色的素袍，阳光照耀之下，脸色的苍白和耳尖的酡红清晰可见，看得出他并不避讳裴允信。
“裴卿，你来之前朕在勤政殿和林相议事，他跟朕说了郾王府发生的闹剧，和高泉说的一样，”他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抚宁侯受委屈了，这几个字朕都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陛下言重了，王爷这性子老臣也熟悉的很，无非就是折腾泄愤，但还不会要我性命。”
“他敢？”雍帝的声音陡然结了冰，“如果郾王做出这等荒唐之事，朕绝不再顾念手足之情。”
“陛下息怒，王爷自是没有这个想法，但......”裴允信切入正题，“但不代表郾州那边没有这个念头，当年对是否退兵这两派就一度差点同室操戈，虽说这些年由于陛下大局已定没有再生事端，但这个念头在部分郾州官员心里可从未消灭。”
雍帝眉头轻锁，静静听着。
裴允信继续说，“这个念头就像一堆死灰，不去拨动它似乎就不会有事，但现在新政如同一根吹火筒，给了死灰复燃的空气，这一派官员脑子里始终有一根弦紧绷着，那就是陛下何时对郾王动手。”
雍帝无奈道：“朕何曾想过对兄长动手。”
裴允信颔首：“陛下自然不会有这个想法，但在郾州那一派的官员心中已经认定这无非就是个早晚的问题，因此陛下的任何动作和举措他们都会解读成除掉郾王，唉，郾州兵马毕竟都是王爷的忠心追随之人。”
雍帝的眼神落向远处的湖面：“裴卿的意思是，不管朕的新政是什么初衷和目的，郾州都会以反对削藩的动作来抗衡。”
裴允信语重心长道：“所以这件事情开弓没有回头箭，要么疾风扫落叶要么敛气屏息，最忌半道折返让他们探得底码。”
对面的天子憔悴疲惫但依然难掩高贵文雅的气质，那是君临天下四个字在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身上逐渐沁润的直观体现。
他依然没有收回远眺的目光，良久开口道：“父皇横刀跃马开疆辟土，乃一代英武明君。朕又何曾愿意做那守旧无能之辈？处处仰人鼻息，我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可是......”
他语气悲楚：“......自从崇昭想不开自绝之后，苏家死的只剩下朕和皇兄了，如果兄弟再生嫌隙，我亦无颜面对父皇。”
裴允信起身跪下：“是老臣思虑不周了，陛下龙体要紧，臣既然答应了为陛下排忧解难自是会......全力担当。”
雍帝搀起裴允信：“裴卿，朕只想单独和你说些心里话，并不是要为难你，快坐下。”
高泉带着一人移步上前，轻声报：“皇上，人到了。”
身后那人跪地叩拜，裴允信不由吃惊，雍帝温和道：“平身吧，校书郎，到你岳丈身边坐下。”
俞熙同小心地坐到父亲身边，略有拘谨，这是他第一次被天子召见。
雍帝笑着说：“侯爷想必疑虑着呢，校书郎更是一头雾水吧。”
裴允信微笑道：“还请皇上示下，老臣的确没想到陛下还召了小婿前来。”
雍帝慨然道：“朕登基十年无一日不想励精图治，如没有思虑和决心，朕那日是不会召见侯爷的，还记得吗，那日细雨纷纷，就在对面湖岸。”
“老臣不敢忘。”
“所以，新政，朕必须要推行下去，郾州，朕一定要掌控统御。你们翁婿既然已经将郾州撕开了一条口子，朕绝对不会浪费这个机会，朕要把这个口子越撕越大，直到能放进去的不只是一双手。”
雍帝朗声点着他的名字：“俞熙同。”
“卑职在。”
“朕封你为郾州隆双县县令，听命于永都，不受郾州辖制，主管隆双县一切事物，直接上报给朝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