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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监既为太子宾客，且深恨藩镇跋扈，又心怀广陵王。这趟差事，非您莫属。”
离稠桑驿愈远，斑鸠的咕咕声渐渐消弭了。
郑元裕脸上纵横的沟壑抽搐着，像被踩住尾巴的老鼠。
蔡州是什么地方？吴元琦那厮盘踞多年的老巢，吴贼眼看是打不过常度才行缓兵之计喘口气。
他去了岂不正好赶上被杀了祭旗！
两军开战不杀来使的老话说得好听，但历来做使者的，哪个不是抱着必死的信念上路？
不成功便成仁……
“老臣……老臣……”郑元裕紫袍下的膝盖开始打颤，“老臣要见广陵王！”
他忽然恶狠狠横起来：“广陵王殿下旧疾发作，老臣身为圣上指派教导的师傅，不能擅离！九殿下与裴相、李太史任意一人都可以离开广陵王，独老臣不能！九殿下这般急切要老臣离开，又不许群臣给广陵王殿下侍疾，莫非要隔绝内外，擅揽大权？”
“郑监说笑了！九殿下为淮西大局即将下嫁淄青，揽权又有何用！”
裴渡一手拉着座下黑马的缰绳避过一个泥坑，一手捻着青黑的髭须，眼角堆起几道细纹，打圆场道。
“三日内启程。”纪绿沉一夹马腹，白马驮着她轻巧地跃过泥坑，“裴相，拟旨吧。金吾卫中不是有几个勋贵子弟出身的校尉闹着要去唐州吗？就让他们随郑监同行，到了唐州，拨在常节帅麾下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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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元裕还大声叫嚷着要见广陵王，裴渡等纪绿沉的白马去远了，才敲着车厢让他息怒。
“郑监蒙受先太子之恩，这时节由您持节宣抚蔡州，为东宫攒一攒名望最是妥当。广陵王殿下日后，定会记得郑公今日的苦心！且郑监德高望重，吴元琦见了您，必能感受到朝廷诚意。”
裴渡有理有据，郑元裕的胡子虽还抖得厉害，反抗情绪却不那么激烈了：“可、可是……老夫年迈，又不懂兵事……”
“郑监。”
裴渡清了清嗓子，论年纪，郑元裕比他大两轮。
世家大族之间各有联姻，河东裴氏虽不是“五姓七望”，却也是关中大族。和郑家拉扯起来，也能攀亲戚的。
故此，裴渡在老臣前一般也执子侄礼。
除方才配合纪绿沉，此刻也禁不住苦口婆心说教郑元裕摆正自己的位置：“朝廷要郑监去淮西，是宣抚吴元琦，以此为主。兵事自有常度等帅臣作主，郑监万不可插手军务，淮西局势一日一个样，您要是搅和进用兵，没得羊肉没吃到惹一身膻……”
说完，他也觉得话有些重，又不适宜地开了个玩笑：“万寿节上您痛殴乌斯使者的身手，裴某望之莫及，记忆犹新。哈哈……对付区区吴元琦，绰绰有余，哈哈哈……”
郑元裕眼前一黑，想起两个月前的万寿节，刑部尚书崔攥带头后，自己也确实揪着和他讨论先琅琊县公颜徵书法的一个乌斯使者打了起来。
总归郑元裕又被气了个半死，但宣抚蔡州之事眼见是板上钉钉了。
等到晚上他拿到跟着自己去淮西的人员名单看到以杜升之为首的几个人名，又觉得老当益壮，他又可以了。
这杜升之也是京兆杜氏的嫡派子孙，在金吾卫混得不显山不露水，任正六品上的司阶，主要负责军纪、仪仗相关，算得勋贵子弟里头难得得文武全才。
偏偏这位杜郎君就是和九公主纪绿沉过不去，东行这些天，一路揪着纪绿沉那辆厌翟车叫嚣着九公主作威作福、盘剥百姓。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郑元裕胸怀激荡，一趟淮西之行，同甘共苦，他不得把这位才俊给广陵王拉拢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