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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汪——呜呜,汪——”
狗听不懂,也不明白……它不会怪他。
*
前线战线拖延查尔斯愈发暴躁,他摔了堆给他的公文质问威廉“你还想把我扣到什么时候!”
杀千刀的没心肝的烂货,就断了条胳膊拍了十封电报催他过来前线,一来就把活扔给他鸡毛蒜皮的小事把他当牛用,铁了心不让他回去。
威廉蹲下用完好的那只手捡文件,不声不响地给他扔了个炸弹“父亲想让我们进入京都。”
查尔斯一愣扬声道“老了老了得了失心疯不成?什么脑瘫决定,老子失心疯了才理他!”
打进京都可就不是现在这么小打小闹了,他们身后是虎视眈眈的温钰南方军队,这样耗着也就是耗一个心气儿。让他们京城内的老家伙们对程衡时施压谈判妥协,割肉给他们息事宁人。
威廉捡完文件放到自己桌上“他想你回去。”
“不回,老不死的东西。”他骂了一句起身往外走“你自己看着办我仁至义尽了。”
威廉没动作,很快那人就回来了脸上挂着笑嘴上语气却像恨不得把他掐死“你叫他们拦我?”
他也果真这么做了,查尔斯恶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盯着那张让自己看一眼就恶心地想吐的脸,英俊的面容阴沉扭曲“你明知道我要什么!”
威廉摇头动作轻缓。
查尔斯松开手掐着他脖颈的手,看着他的眼神冷漠,隐含杀意。
这不是他这个弟弟第一次对他露出这样的眼神,威廉习惯了。洁癖的本性让他拿出帕子仔细擦过每一寸被他触碰过的皮肤,面上平静无波像是并没有被他的冒失影响到“人就在那由的人看着不会跑掉。”
“你拿什么保证!我不想在这浪费时间,叫你的人滚。”
威廉语调平缓“犯不着上赶着当狗。”
这一句算是捅了马蜂窝查尔斯破口大骂“你上赶着给他当狗都看不上你。你知道我废了多大力气吗?!wanker!Git!”
威廉拧眉看不懂他的情绪,也是人不能和疯子共情,他再次强调一遍“父亲和温钰谈判需要这个筹码……”
“管他怎么谈!”他指着自己手指颤抖情绪激烈到无法抑制“他管我了吗?替我想了吗!踏着我的命去争他的权……”
“我告诉他杰西卡出身这个国家,他让那些人拿着我母亲到我身上做文章要我从沪上发兵!步步紧逼让我甚至来不及通知他离开那里——现在他要我亲手打开他们皇帝的宫门主导这场战争,他是在索我的命你难道不清楚吗!”
话说到后面看着威廉那张脸他的胃就泛起恶心,他捂着嘴离他远了些,通红的眼眶嫌恶丝毫不少这段时间假装的亲密客套消失,留在他们之间的还是不为人见的排斥。
威廉看着他唇边又勾起神经质的笑完好的那只手摸向了腰间的枪,那条如蛇瞳般的眼睛盯着他发觉到他的动作后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他眼中嫌恶消失不见他重复当时矫揉造作的语调“哥哥,你为什么不帮我一把呢?”
他红着眼又用那种恶心不死人的语调,威廉脑海中有个令人作呕的想法,他的弟弟,他杀人如麻的冤债在对他撒娇。
他感到喉头涌出一股悸动,他拧眉掩饰住不适对他说“再等两天。”
总要给他一个做手脚的时间……立马走不行。
查尔斯眯眼对他笑“那就拜托哥哥了。”
他看着他那边模样压抑的低声笑声越来越大,从无声到发疯般的狂笑,他出门去威廉看着他的背影一直翻江倒海的胃再也忍不住。
查尔斯走出去后脸上的笑瞬间消失干净,听着里面的动静,唇无声动了动,跟老子斗恶心不死你。
恐同的哥,认钱不认人的爸,神经病且早死的妈,不怀好意的母家和……见不到媳妇的他。
命真苦。
他在心里为自己悲惨的经历慨叹一句,想着他要不早点回去以后可能会变成被媳妇抛弃的他。陈宪之耐心可不多。
他仰头看着远处麦田中刚冒出不久的青麦,温暖湿润的风吻过他的脸,他闭上眼扬唇笑,春天到了啊杰西卡,我们期待的春日它终于到来了。
你等等我,我们去往一个无人知晓无人打扰的世界,只有你我。
在和他相隔不远的地方,仅一座城墙的地方,被他刻意刁难的荀宁浅也在这里。
其形其质在温煦柔和的日光下犹如一盆开到荼靡的君子兰,清俊典雅却盛气凌人到疏离的脸上被一道狰狞的伤口破坏了美感,像是兰花叶片上一道划伤令人叹惋。
他直着腰对那人的视线不避不闪似是未觉察出他看到他时眼中的惊异与悲怆。
荀宁浅看着他,他眼型不太好下三白眼让他看人时天生自带一股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傲慢,以往是这样时隔多年还是这样他看着勉强有个人样的宋稚静默无言。
宋稚仰头看他眼神如常悲意却能被人瞬间读懂。
荀宁浅问他“现在你满意了?”
宋稚摇摇头,他向来是个闷葫芦锯断了也逼不出两句话来荀宁浅早有准备,此番过来也不过是受制于压力不得已给出的态度。
他扯扯嘴角扯到伤口渗出血也毫不在意,他现在发疯“毁了脸此后不得再入朝为官,这就是你的好心——带给我的后果。”
朝廷吏部任用官吏注重“身言书判”四个方面,身排在第一位就可见其一般,入朝为官第一块敲门砖就是有一张端正的脸……更何况他是曾经御上亲题探花郎。
荀宁浅现在还站在这里没上去把宋稚给掐死也就是忌惮外面那群人,不然……只凭他惺惺作态的样子他恨不得当场和他同归于尽。
他少年中举,御笔亲题探花郎,骑马踏京郊赏尽春日宴风光,举酒邀月寄江水,笑谈白发多自愁。
他孤苦出身一步步走到那个位置,一夕之间毁于一旦如何不恨。
他恨啊,恨自己,恨查尔斯,恨宋稚宁可自己死在洋人手上也无法忍受以这种狼狈面貌去面对谁,无论是宋稚还是温钰。
温钰于他有知遇之恩他如何交代沪上失守,如何和他交代自己还活了下来,他应当同沪上一同死在那日,还能讨一个死后清净。
他不懂为什么宋稚要从查尔斯手上接过他这么个烫手山芋,他本可以……他本可以让他以体面的方式结束这一辈子。
报国许家。
原沪上市长荀宁浅不堪折辱在洋人迫害下坚贞不屈在确认再无救援可能后自杀报国。其志昭昭,其心窈窈,录许国者英烈,记悲怆者百年。
他死后应该在史书上留下那么一笔,哪怕是在地方志上此生所有的一切追求也算值得。那才是他的结局,让他满意的结局。
死的光荣死得其所。
哪怕尸骸留存与无人可知的角落,哪怕皮肉上生满肮脏的蛆虫,哪怕没人理解他的固执,可他的信仰是干净的他的事业是无暇的……他对得起温钰对得起朝廷对得起这个国家!
而非是现在这样,被划破了脸强行和过去他挣扎拥有的一切切断联系,让他的理想追求满腔热血化为笑话,失去掉自己的身份认知,从才华横溢的探花郎变成一个无所知的乡野村夫——他办不到。
光是想想都要发疯,光是想想他都要掐死面前自作主张的畜生。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宋稚的手放在他掐着他脖子的手上,力量微弱像是只猫。
触及到他的目光他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一般,匆匆松开掐住他的手,鲜红的印子像是项圈在白到发光的脖颈上。
当时滑腻的手感被他不自觉的搓了搓,而后是胃部一阵翻涌,他仓皇出逃无意识掐住虎口妄图为自己换得一丝清明。
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