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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像细小的银针，密密麻麻刺在民宿的窗玻璃上。梁溪将背包扔在木椅上，从层层包裹的油纸中取出那支蜡烛。烛身泛着不自然的青白色，像是久病之人的肤色，表面布满细密的指纹状纹路。
"这就是'人蜡'？"她对着烛台喃喃自语，指尖触到烛身的刹那，一股寒意顺着指骨窜上脊背。
烛台底部刻着模糊的日期——1937.10.3。卖烛的老妪枯爪般的手指划过这行数字时，浑浊的眼球里闪过一丝梁溪读不懂的情绪："这烛记得那夜的事。"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屏幕上显示"周子安"三个字。梁溪按下接听键，未婚夫温润的声音驱散了些许寒意："溪溪，到住处了吗？"
"刚到。"她用肩膀夹着手机，从行李箱取出相机，"那支蜡烛太奇怪了，表面温度比室温低很多，就像..."
"就像刚从冰柜里拿出来？"周子安轻笑，"我的民俗学专家，你该不会真信了那些乡野传说吧？"
梁溪将蜡烛放在书桌上。老式木桌立刻发出"吱呀"一声，仿佛不堪重负。窗外一道闪电劈过，刹那间照亮了烛身上那些纹路——那根本不是指纹，而是无数细小的、扭曲的人脸。
"子安，我觉得不对劲。"她声音发紧，"卖烛的老人说，这是'会说话的蜡烛'，记录了一场灭门惨案。"
电话那头传来翻文件的声音："下周婚礼的宾客名单我发你了，记得..."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梁溪突然拔高声音，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雨声忽然变大，敲打着屋顶的青瓦，像无数细小的脚步声。
"抱歉。"周子安叹了口气，"我只是担心你又像上次研究湘西赶尸那样，把自己搞得神经衰弱。"
梁溪捏了捏眉心："我知道。但这支蜡烛真的..."她的目光落在烛台上，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烛台边缘不知何时多了一滴半凝固的蜡油，正缓缓向桌沿蠕动。
"溪溪？"
"我没事。"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先这样吧，明天还要去寨子里调研。"
挂断电话后，梁溪立刻打开所有顶灯。昏黄的灯光下，那滴蜡油停止了移动，表面反射出诡异的光泽。她戴上手套，用镊子小心挑起蜡油，放在玻璃片上。
显微镜下，蜡油呈现出不可思议的结构——无数细小的纤维交织成网状，像极了人体组织。一滴冷汗顺着梁溪的太阳穴滑下。作为民俗学者，她见过各种诡异的丧葬用品，但从未遇到过如此...活着的蜡烛。
午夜十一点五十分，梁溪决定点燃蜡烛。打火机的火苗接触到烛芯的瞬间，一股腐臭夹杂着檀香的气味在房间炸开。烛火不是常见的橙黄色，而是泛着青白的冷光，火芯处隐约可见一丝血红。
"啪"——第一滴蜡油落在桌面上，形成完美的圆形。梁溪凑近观察，蜡油表面竟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像一张缩微的城市地图。
十二点的钟声从远处传来时，异变陡生。
烛焰猛地蹿高，火舌舔舐着空气发出"嘶嘶"声响。梁溪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影子被拉长扭曲，在墙上形成三个不同姿态的剪影。最右侧的影子突然转头，对她咧嘴一笑。
"谁？！"她踉跄后退，撞翻了椅子。
手背传来剧痛。一滴滚烫的烛泪不知何时溅在那里，正诡异地延展开来。梁溪瞪大眼睛——蜡油在她皮肤上形成了一张清晰的人脸轮廓：微蹙的剑眉，高挺的鼻梁，正是周子安！
桌上的蜡泪开始自主流动，组合成一幅动态画面：一个现代装束的男人被无数细长的手臂拖入火焰深处。那些手臂苍白浮肿，手腕处都系着褪色的戏班红绳。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凄婉的戏腔毫无预兆地从烛火中传出，是《牡丹亭》的唱段。但更可怕的是，那不是一个人的声音，而是数十个声音的合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声调却诡异地统一。
梁溪的血液几乎凝固。她颤抖着摸向手机，却发现屏幕布满水珠——不，是蜡油！整个房间的温度正在急剧下降，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凝结。墙上的三个影子开始手舞足蹈，做出夸张的戏曲动作。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唱词越来越清晰，烛焰中隐约可见数个模糊的人影在舞动。他们穿着宽大的戏服，水袖翻飞，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平坦的蜡色皮肤。
梁溪的视线开始模糊。她拼命掐自己的大腿，却感觉不到疼痛——手指陷入的仿佛是蜡像般的皮肉。烛台上的火焰已经变成血红色，火中的人影齐齐转向她，抬起没有五官的脸。
最恐怖的时刻到来了。
那支蜡烛开始"流泪"，大股大股的蜡油顺着烛身滚落，在桌面汇聚成一滩。蜡液中，数十张人脸浮浮沉沉，全都大张着嘴，像是在无声尖叫。而最中央的那张脸，正在一点点变成周子安的模样。
"不！"梁溪用尽全身力气打翻烛台。
火焰触到木桌的瞬间自动熄灭，仿佛从未燃烧过。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梁溪剧烈的喘息声。墙上的影子恢复正常，手背上的蜡油人脸也消失无踪。
但桌面上，那滩冷却的蜡泪形成的图案清晰可辨：一个穿着旧式长衫的男人站在戏台上，脚下堆满人形蜡烛。男人的面容模糊不清，唯有左手小指上一枚翡翠戒指格外醒目——那戒指，和周子安祖传的婚戒一模一样。
梁溪的胃部一阵绞痛。她终于明白卖烛老妪最后那句话的含义：
"不是蜡烛记得那夜的事，是死在烛里的人忘不了。"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