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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院头领忽然转身就跑,却被张小帅甩出的验骨刀钉在门框上,刀刃穿透他的衣袖,嵌进“义顺”招牌的“逆”字里:“想跑?”他忽然指着王典史派来的小厮,“你家主人每月拿五十两‘停尸间经费’,却让提刑房睡棺材——这账,该算算吧?”
小厮脸色煞白,慌忙掏出怀里的银票——正是王典史用来打点“药引”的赃银,票面的“城西窑厂”字样,与纸条上的“窑”字相印。老掌柜的烟袋锅子忽然掉在地上,火星子溅在银票上,烧出个洞,露出底下的“童男”二字:“原来……原来赵宅的鬼,是你们这些活人装的!”
雪忽然停了,阳光穿过云层,照在棺材铺的招牌上——“逆”字被阳光镀了层金边,竟像是“顺”字缺的那笔。张小帅拔出验骨刀,刀刃上的血珠滴在雪地上,晕开个极小的“冤”字——那是护院头领袖口沾的朱砂,混着他自己的血。
“老掌柜,”他将银票塞给老掌柜,“拿这钱修铺子,顺便给城西善堂送点米——那些没了爹娘的孩子,比鬼更需要人疼。”他忽然望向顺天府衙的方向,王典史的肥脸正从仪门门缝里探出来,八字胡上的霜花,此刻却像是被阳光晒化了,“至于顺天府的经费……”他摸出父亲的残牌断角,断角处的光,比任何时候都亮,“等咱在凶宅挖出炼丹炉,让死人开口说话,怕是连王典史的‘算盘’,都得给冤魂让路。”
百姓们忽然鼓起掌来,有孩子凑过来,指着张小帅腕间的獬豸刺青:“大哥哥,这是啥?”“这是獬豸,”他忽然蹲下身,指尖在雪地上画了个断角的獬豸,“能辨是非,断角不断心——就像咱们,哪怕日子苦点,也得守着心里的光,不让鬼蜮横行。”
雪地上的獬豸画像歪歪扭扭,断角处却昂着头,像在对着天空怒吼。大牛忽然用“鬼面盾”在雪地上拍了个印子——盾牌上的鬼脸沾着雪,竟像是在笑,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畅快。老王装了袋醒魂草,烟袋锅子敲在盾牌边缘:“走吧,凶宅还等着咱们挂牌呢——就叫‘张小旗殡葬事务所’,顺带替死人打官司,咋样?”
“好!”孩子们跟着喊起来,声音混着雪粒子,飘向西北方的凶宅。张小帅望着那飞檐,断角处的冰棱不知何时化了,露出底下的青砖——砖缝里嵌着半片金箔,是纸人身上掉的,此刻在阳光里闪着光,像个未写完的“冤”,却也像个刚开头的“醒”。
而王典史在仪门后,听着百姓的欢呼,捏碎了手里的“秋石丹”——血珠混着丹粉落在账册上,恰好滴在“经费”二字上,晕开个暗红的圈,像只永远闭不上的眼,盯着他的算盘,也盯着那个在雪地里渐行渐远的身影——带着断角獬豸的光,带着死人的冤,带着活人的心,走向那座凶宅,走向所有黑暗的尽头。
《尸语者手记·凶宅秘录》
第二章:王扒皮的算盘(续)
老王的烟袋锅子在袖中抖了抖,烟油蹭在青布袖口,晕开片深灰的印子:“头儿,这明摆着是挤兑咱们……每月少了二十两银子,往后验尸的朱砂、醒魂草,怕是都得去窑厂捡了!”他忽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当年您父亲查‘齿轮案’,就是被断了经费,才……”
“慌什么,”张小帅望着账册上的朱红批注,指尖划过“王承业”的花押——笔画间藏着齿轮纹路,与他在赵宅地窖发现的机关刻痕一模一样,“经费减半,那就省着用。再说了,”他忽然笑了,指节敲了敲账册边缘,檀木封面发出清响,“凶宅总比停尸间宽敞,不是么?至少……”他摸了摸腰间的獬豸残牌,断角处蹭到账册上的“提刑房”三字,“至少咱能光明正大开间‘事务所’,不用再跟死人抢棺材睡。”
大牛忽然从门外探进头,“鬼面盾”上沾着雪粒子:“头儿,老王头说的对!没了经费,俺们连韭菜饼都吃不上了——”他忽然看见账册上的“停尸间食宿费”,眼睛一亮,“不过凶宅有地窖啊!俺听说前朝官员都在里头藏粮食,说不定能挖出赵贪廉的‘余粮’!”
“余粮?怕是‘余孽’吧。”张小帅将账册塞进大牛怀里,望着仪门外的积雪——雪地上,王典史的轿夫正抬着暖轿往内宅走,轿帘缝隙里漏出片金箔,正是李府棺木上的那种,“赵贪廉的地窖,藏的不是粮食,是‘药引’——那些被炼成秋石丹的童男童女,怕是连骨头都被碾成了粉,掺在辰砂里。”
老王忽然剧烈咳嗽,烟袋锅子磕在门框上,火星子溅在账册的“炼丹”二字上:“大人,当年提刑司密档里写着,‘齿轮计划’的核心是‘以人炼丹,供上长生’——王承业敢断咱经费,怕是怕咱查到他给宫里那位‘孝敬’的丹炉。”他忽然指了指张小帅腕间的獬豸刺青,“您这刺青最近总泛紫,莫不是中了丹毒?”
“丹毒?”张小帅低头,淡紫纹路在雪光里若隐若现,像极了父亲临终前掌心的颜色,“当年父亲就是中了秋石丹的毒,才被栽赃‘急病暴毙’——这毒,断的是提刑司的手,却断不了咱们替死人说话的嘴。”他忽然摸出从李府小厮那里搜来的青铜纽扣,断角与残牌相触,发出“咔嗒”响,“走,去凶宅——经费少了,那就用‘以鬼治鬼’的法子,让那些装鬼的人,自己把赃物送上门。”
午后的凶宅裹在雪雾里,朱漆大门上的“赵”字匾额裂成两半,“走之底”的笔画耷拉着,像条断了腿的蛇。大牛扛着“鬼面盾”撞开偏门,门轴的铁锈味混着霉气涌出来,墙角的纸人骨架倒在地上,金箔碎成小片,在雪地里闪着诡异的光。
“头儿,您瞧!”大牛忽然指着地窖入口——青石板上有新鲜的脚印,鞋底纹是“顺天府”官靴的样式,边缘沾着窑厂细沙,“王扒皮的人来过!”他忽然蹲下身,从石缝里捡起半片黄表纸,“寅时三刻,药引入炉——跟李府棺木里的字一模一样!”
张小帅蹲下身,指尖触到青石板上的刮痕——半月形,带着齿轮印,与停尸间棺木里的刮痕分毫不差。他忽然笑了,从袖中摸出父亲的残牌断角,按在刮痕上——断角的弧度,恰好填满齿轮的缺口,“老仵作,当年父亲说‘獬豸断角,可破百密’,如今看来,这断角破的不是机关,是人心。”
老王的烟袋锅子在青石板上敲了敲,火星子掉进地窖缝里,竟惊起只灰扑扑的老鼠——老鼠嘴里叼着半片布,靛青色底纹绣着缠枝莲,正是赵贪廉的官服碎片。“大人,”他忽然指着老鼠洞,“这地窖的暗格,怕是直通城西窑厂——当年赵贪廉就是从这儿,把‘药引’偷运出去的。”
雪忽然钻进地窖缝,带着窑厂的焦味。张小帅望着头顶的破瓦——阳光穿过瓦缝,在青石板上投出个不规则的光斑,像极了獬豸的眼,断角处的光尤为明亮。他忽然站起身,拍了拍大牛的肩膀:“去把咱的铺盖卷搬进来——从今儿起,这地窖就是咱的‘办案室’。”
“啊?住地窖?”大牛抱着铺盖卷发懵,“头儿,这地窖闹过鬼啊!”“鬼?”张小帅摸出验骨刀,刀刃在光斑里划出冷光,“咱提刑房的刀,连死人骨头都能验,还怕鬼?”他忽然指了指墙上的霉斑——隐约看出个“冤”字,是用指甲刻的,“再说了,住这儿才能守着‘药引’的老巢,等王扒皮他们来‘收拾’鬼,咱就来个‘瓮中捉鳖’。”
老王忽然从怀里掏出半块醒魂草饼,掰成三瓣:“吃吧,垫垫肚子——往后咱就靠这草饼充饥,把省下来的钱,全买朱砂和验骨刀。”他忽然望着地窖深处,黑暗里传来水滴声,“大人,您说这地窖的最里头,会不会藏着……”
“藏着赵贪廉的丹炉,还有他没烧完的‘药引’名册。”张小帅接过草饼,咬了口——苦涩的草味混着雪气,却比顺天府的官粮更实在,“王扒皮断咱经费,是怕咱查到他跟丹炉的干系——但他忘了,死人的名册不会烂,就像咱提刑司的刀,断了柄也能扎进恶人的心口。”
大牛忽然指着地窖入口的雪——不知何时,雪地上多了行脚印,鞋底纹是“钱记当铺”的样式,边缘沾着金箔碎——正是钱阎王的人。他忽然握紧“鬼面盾”:“头儿,有人来了!”
“来得好。”张小帅将残牌断角按在青石板的齿轮刮痕上,断角处的光,竟将“冤”字霉斑照得透亮,“告诉他们,这凶宅从今儿起归‘张小旗殡葬事务所’管——想装鬼,先问过咱手里的刀,还有地窖里的‘老住户’。”
老王忽然笑了,烟袋锅子在手里转了个圈:“对,咱就拿这地窖当‘鬼门关’——进来的是鬼,出去的就得说实话;要是恶人……”他拍了拍腰间的“绣春刀”——虽说是铁皮做的,却在雪光里闪着“镇鬼”的光,“就用这刀,把他们的‘算盘’砍成齑粉。”
雪粒子又落了,打在地窖的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响。张小帅望着门外的雪雾,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当你觉得前路漆黑时,就看看手里的断角——那是提刑司的光,哪怕只剩一点,也能照亮冤魂的路。”
此刻,他手里的残牌断角,正贴着青石板上的“冤”字,断角处的光,正一点点吃掉周围的暗。而地窖深处,不知何处的水滴声,竟渐渐汇成了字——“张”“王”“冤”“醒”,混着雪粒子的响,像无数冤魂在呢喃,却也像无数活人在呐喊,等着他用断角獬豸的光,把这吃人的丹炉、腌臜的算盘,还有藏在深处的“那位”,统统晒在光天化日之下。
《尸语者手记·凶宅秘录》
第二章:王扒皮的算盘(续)
王典史的算盘珠子“哗啦啦”响成一片,檀木珠子在他肥手里滚得飞快,像极了停尸间里老鼠啃食纸人的动静:“凶宅?你莫不是听了城西的鬼话?那宅子三任房主都没活过半年——第一任举人老爷,夜里听见墙缝冒哭声,举刀砍自己影子,活活疼疯了;第二任绸庄掌柜,晨起发现后院水井漂着白绫,当晚就吊死在正梁上;最绝的是第三任,”他压低声音,肥脸上泛起诡异的青白,凑近时烟袋油味混着朱砂气扑来,“是个走南闯北的货郎,说看见西厢房的镜子里,映着个没脸的女人……”
算盘珠子忽然“啪嗒”掉在账册上,滚到“赵贪廉”的名字边。张小帅望着王典史八字胡上的朱砂印——显见是今早拜过“镇宅符”,而那符纸,正是用炼秋石丹的辰砂画的:“大人说的‘鬼’,莫不是穿靛青官服、戴獬豸纹纽扣的‘鬼’?”他忽然摸出从货郎遗物里找到的青铜纽扣,断角与王典史腰间的玉佩纹路重合,“第三任货郎死时,指缝里嵌着窑厂细沙——跟赵贪廉藏丹炉的地窖,是同一种土。”
王典史的肥手猛地攥住算盘,指节捏得泛白:“你、你查货郎的案子?”他忽然指着张小帅袖口的焦洞,“货郎死在寅时三刻,跟赵贪廉暴毙的时辰一模一样——你莫不是想把本官也扯进‘闹鬼’的浑水里?”
“卑职不敢。”张小帅将纽扣推到账册上,齿轮纹恰好与账册边缘的暗纹拼成完整的圆,“只是觉得,三任房主的死状,倒像是有人按‘炼丹时辰’摆的‘镇宅阵’——寅时疯、卯时吊、辰时见‘没脸鬼’,对应着秋石丹的‘三劫’工序。”他忽然指了指王典史身后的屏风——“江山永固”四个字下,暗纹里的丹炉正对着“寅时”的刻度。
王典史的脸色瞬间铁青,慌忙起身挡住屏风:“胡言乱语!本官劝你少查这些邪门事——”他忽然从账册下抽出张泛黄的地契,“凶宅地契给你,即日起提刑房搬过去——但丑话说在前头,若你也成了‘第四任倒霉鬼’,可别说是本官没提醒你。”
地契上“赵宅”二字的落款处,户部官印的辰砂印泥渗进纸纹,形成个类似獬豸角的纹路。张小帅接过来时,指腹触到纸背的刻痕——是个“冤”字,与他在货郎尸身指甲缝里发现的刻痕一模一样。“谢大人成全。”他将地契折好塞进内袋,触到父亲的残牌断角,断口处的血锈与纸背的“冤”字相抵,“卑职倒想瞧瞧,这‘没脸鬼’,到底是鬼,还是人——比如……”他忽然望向王典史腰间的玉佩,“比如戴着断角獬豸佩、给宫里送‘秋石丹’的‘人’。”
王典史的肥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正要发作,窗外忽然传来“咣当”响——大牛的“鬼面盾”撞在仪门门框上,惊得檐角铜铃乱颤:“头儿!老王头在棺材铺跟人打起来了!李府的小厮说咱‘偷了他家夫人的安神香’——”
“安神香?”张小帅忽然笑了,指尖划过账册上的“炼丹经费”条目,“怕是掺了秋石丹粉的‘鬼香’吧?闻多了,能看见自己心里的‘鬼’。”他忽然望向王典史,“大人腰间的玉佩,莫不是也沾了这‘香’?否则怎会总在寅时三刻,梦见穿靛青官服的人敲你窗?”
王典史的算盘珠子“哗啦啦”撒了满地,肥手无意识地摸向腰间玉佩——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赏的“祥瑞”,断角处常年沾着辰砂粉。他忽然想起昨夜的噩梦:穿靛青官服的赵贪廉站在床头,手里攥着半枚齿轮纹纽扣,说“该还账了”……
“滚!”他忽然怒吼,肥手挥向张小帅,却被验骨刀鞘挡住,“赶紧滚去凶宅!别再拿这些鬼话烦本官——记住,提刑房经费减半,若你查不出个所以然,本官就让你跟那些‘房主’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走出签押房时,大牛正蹲在地上捡算盘珠子,“鬼面盾”上沾着新鲜的韭菜饼渣:“头儿,老王头说这珠子能换半块饼——咱真要去凶宅啊?货郎死前说的‘没脸鬼’,莫不是……”“不是鬼,是镜子上的水银毒。”张小帅踢开一颗刻着“十”的算珠,“西厢房的镜子,被人涂了含铅的毒粉,见光就挥发,闻多了会致幻——三任房主的‘见鬼’,不过是有人给他们下了‘迷魂药’。”
老王叼着烟袋锅子走来,烟油蹭在袖口:“大人说得对——刚在棺材铺搜出半罐‘镜花粉’,跟货郎包袱里的一模一样,封口处盖着‘王’字火漆。”他忽然指了指王典史的暖轿,轿帘缝隙里漏出的金箔,正沾着“镜花粉”的银白粉末。
雪忽然下大了,仪门上的“顺天”二字被雪盖住半边,像个“逆天”的“逆”。张小帅望着凶宅方向的飞檐,断角处的冰棱在雪雾里若隐若现,像极了父亲残牌的断角——当年父亲就是拿着这断角,查到了赵贪廉的丹炉,却死在“寅时三刻”的“急病”里。
“走吧,去凶宅。”他摸出断角残牌,在雪光里举起——断角处的光,穿过雪粒子,映在王典史的暖轿上,将轿帘上的“福”字,照成了“祸”。大牛扛着“鬼面盾”跟上来,盾牌边缘的油香混着雪味,竟让人心安:“头儿,俺把铺盖卷捆好了,还带了老王头的‘镇鬼刀’——就算真有鬼,俺也能用盾牌拍死它!”
老王忽然笑了,烟袋锅子敲在“鬼面盾”上:“拍鬼?先拍死王扒皮的算盘吧——他断咱经费,咱就断他的‘药引’路。”他忽然指了指远处的窑厂,浓烟混着雪雾升起,“赵贪廉的丹炉在凶宅地窖,可‘药引’得从窑厂运——咱就守着地窖,看他怎么把童男童女,变成秋石丹。”
雪粒子打在验骨刀鞘上,发出细碎的响。张小帅望着凶宅的飞檐,断角处的冰棱忽然“咔嚓”落地,露出底下的青砖——砖缝里嵌着半片指甲,涂着丹蔻,却在雪地里冻成青黑色,显见是从“没脸鬼”妆扮者手上掉的。他忽然蹲下身,指尖触到指甲下的刻痕——是个“张”字,歪歪扭扭,像极了他七岁那年,母亲在他掌心写的“张”。
“老仵作,”他将指甲收进验骨刀鞘,“这凶宅的‘鬼’,怕是早就等着咱们来收了——毕竟,断角獬豸的光,从来不怕黑,就怕……”他忽然望向王典史的暖轿,轿夫正抬着轿子往内宅跑,轿帘被风吹起一角,露出里头滚落在地的“秋石丹”——丸体表面的血珠,在雪地里格外刺眼,“就怕活人不敢亮刀,让鬼,当了家。”
老王的烟袋锅子在雪地上磕了磕,火星子溅起的雪雾里,隐约映出个獬豸的影子——断了角,却昂着头,像在对着漫天风雪怒吼。大牛忽然指着凶宅大门:“头儿!门楣上的‘赵’字匾额掉了!”
匾额摔在雪地上,“走之底”的笔画断成两截,剩下的“肖”字,竟与张小帅的“小”字同音。他忽然笑了,笑声混着雪粒子,飘向凶宅深处:“也好——从今天起,这宅子不姓赵,姓‘张’——张小帅的张,獬豸断角的张,更是让死人说话、让鬼蜮现形的张。”
而王典史在暖轿内,摸着腰间发烫的玉佩,忽然打了个寒颤——他看见轿帘上的雪,竟在玻璃镜上映出个模糊的人影:穿靛青官服,戴断角獬豸佩,手里攥着半枚齿轮纹纽扣,正是赵贪廉的模样,却在张口时,露出张小帅的脸。
雪越下越大,凶宅的飞檐渐渐被雪覆盖,唯有断角处的光,穿透雪雾,像盏永远不熄的灯——照着地窖里的冤魂,照着验骨刀上的血,更照着那个踩着积雪、走向凶宅的身影:带着断角獬豸的倔强,带着提刑司的遗志,更带着千万个“没脸鬼”的呐喊,一步步,把黑暗踩在脚下,把真相,亮在人间。
《尸语者手记·凶宅秘录》
第二章:王扒皮的算盘(续)
“所以才要去瞧瞧。”张小帅摸出怀中的地契残页——宣纸上的“赵宅”二字被虫蛀出窟窿,边角用朱砂画着歪扭的“凶”字,墨线边缘渗着淡紫,分明是辰砂混着人血的痕迹,“听说房主急着脱手,开价不过十两银子——王典史若觉得晦气,不如让给卑职?卑职正好缺个‘办公地’。”
王典史的算盘珠子“啪嗒”掉在案上,肥手悬在半空忘了捡——十两银子买凶宅,这价码比义庄的停尸位还便宜,偏偏城西牙行的人避之不及,唯有这不知死活的张小帅敢接。他忽然盯着张小帅腰间的獬豸残牌,断角处的“张”字在烛火下泛着血锈,像极了七年前提刑司血案现场的斑斑痕迹。
“你可知那宅子为何叫‘鬼见愁’?”王典史忽然压低声音,八字胡蹭到账册上的“炼丹”二字,“赵贪廉暴毙那年,府里的丫鬟看见他半夜抱着丹炉往地窖钻,第二日就发现他吊在正梁上,舌尖伸得老长——此后三任房主,要么疯要么死,连乞丐都不敢在门前歇脚。”他忽然指了指地契上的“凶”字,“这字是赵贪廉的小妾临死前刻的,用的是自己的指甲血——你就不怕,夜里睡着觉,有人揪你的头发问‘冤不冤’?”
张小帅忽然笑了,指尖划过地契上的虫蛀孔——恰好拼成个獬豸角的形状,“卑职只知道,死人的冤若没人管,才会成‘鬼’。”他忽然摸出验骨刀,刀刃在烛火下映出自己眼下的青黑,“再说了,卑职在停尸间跟棺材睡了七年,还怕宅子里的‘老住户’?”
王典史的肥脸涨成猪肝色,算盘珠子被他捏得“咯吱”响——这小子分明在暗指他当年销毁提刑司卷宗,让无数冤魂无处申冤。他忽然拍桌而起,账册甩在张小帅脚边:“好!既然你敢死,本官就做个顺水人情——地契给你,往后这凶宅闹出人命,跟顺天府无关!”
地契落在青石板上,“赵宅”二字的官印被磨得模糊,唯有“王承业”的花押清晰如初——那是王典史七年前亲手盖的,当时他刚接过司礼监的密令,要把“齿轮案”化作“鬼案”。张小帅弯腰捡起地契,指腹触到纸背的刻痕——是个“杀”字,笔画间嵌着细沙,正是城西窑厂的土胎。
“谢大人。”他将地契折好塞进内袋,触到父亲的残牌断角,断口处的血锈与“杀”字刻痕相抵,“卑职定当替大人‘清理’干净宅子里的‘晦气’——说不定还能找出赵贪廉藏的‘宝贝’,给大人的‘政绩’添砖加瓦。”
王典史的八字胡抖了抖——“宝贝”二字像根刺,扎进他藏着秋石丹炉的心事。他忽然转身,对着屏风上的“清正廉明”匾额咳嗽两声:“哼,随你折腾——记住,提刑房经费明日就减半,你若连个凶宅都镇不住,趁早滚回停尸间吃死人饭!”
走出签押房时,夜风裹着雪粒子灌进袖口的焦洞,冻得张小帅指尖发僵。老王蹲在仪门角落,烟袋锅子敲着门框:“大人,王扒皮肯松口,怕是巴不得咱死在凶宅——当年您父亲查到赵贪廉的丹炉跟宫里有关,就是在那宅子里遭的暗算。”
“所以更要去。”张小帅望着西北方的凶宅,飞檐在雪雾里若隐若现,像只蹲踞的獬豸,断角处挂着冰棱,“赵贪廉的丹炉、王典史的算盘,还有司礼监的‘长生梦’,都藏在那宅子里——”他忽然摸出地契残页,“你瞧这‘凶’字,朱砂里掺着头发丝,是用童男的血画的——当年父亲没走完的路,咱得替他走完。”
大牛忽然扛着“鬼面盾”晃过来,盾牌边缘的油香混着雪味:“头儿,俺打听过了!凶宅的地窖直通城西窑厂,当年赵贪廉就是从那儿偷运‘药引’——咱把铺盖卷搬过去,守着地窖口,准能抓个现行!”他忽然指着自己腰间的布囊,“俺还带了醒魂草饼,饿了能吃,鬼来了能扔——双用处!”
老王忽然笑了,烟袋锅子敲在“鬼面盾”上:“你这盾啊,也就挡挡王扒皮的算盘珠子——真要抓‘药引’贩子,还得靠大人的验骨刀。”他忽然压低声音,“大人,您父亲的残牌断角,跟赵贪廉的丹炉齿轮是一套——当年提刑司造这‘獬豸断角’,就是为了破他的‘齿轮阵’。”
雪忽然下大了,凶宅的轮廓在雪幕里渐渐清晰。张小帅望着门上的“赵”字匾额,木漆剥落处露出底下的“张”字——不知是哪家住户偷偷改的,笔画间带着股子倔劲,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思。他忽然摸出验骨刀,在雪地上画了个断角獬豸——角断了,但眼睛瞪得滚圆,盯着凶宅的大门。
“走吧,”他将残牌断角按在“獬豸”的断角处,雪粒子落在上面,像撒了把星星,“去凶宅挂牌——就叫‘张小旗殡葬事务所’,顺带替死人打官司。王扒皮断咱经费?没关系——”他忽然笑了,笑声混着雪粒子,惊飞了檐角的夜枭,“咱让鬼给咱当‘账房’,让恶人给咱‘送钱’,看谁的‘算盘’,打得过死人的‘冤’。”
老王将烟袋锅子塞进怀里,烟油味混着醒魂草香,在雪夜里织成张网:“大人放心,当年您父亲救过俺的命,如今这把老骨头,就跟您死磕到底——赵贪廉的丹炉要是还在,咱就把它砸成碎片,给那些当‘药引’的孩子铺路。”
大牛忽然举起“鬼面盾”,盾牌上的鬼脸在雪光里咧开嘴,像在笑:“俺也去!俺力气大,能挖地窖、能抬棺材,还能……”他忽然指着凶宅的窗户,“还能替头儿挡‘没脸鬼’!”
雪粒子打在“鬼面盾”上,发出“咚咚”响,像极了停尸间里棺材的震动。张小帅望着凶宅的大门,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獬豸断角,断的是官场的歪风,不断的是人间的正气——若有一日你觉得难了,就想想那些等你说话的死人,他们的骨头,比任何官印都硬。”
此刻,他踩过积雪,靴底碾过地契残页上的“凶”字——朱砂被雪水晕开,竟在青石板上显出个“冤”字。老王的烟袋锅子在雪地上磕了磕,火星子溅起的瞬间,他看见凶宅的断角飞檐上,积雪忽然滑落,露出底下刻着的“獬豸”暗纹——断了独角,却依然昂首,像在对着苍天怒吼。
而王典史在签押房内,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肥手捏碎了案头的“秋石丹”——血珠混着丹粉落在账册上,恰好滴在“童男”二字上,晕开个暗红的圈,像只永远闭不上的眼。他忽然听见窗外风雪里,传来隐约的“獬豸”长鸣——不是鬼叫,是验骨刀出鞘的清响,是断角獬豸踏碎黑暗的脚步声,更是千万个冤魂,等着他偿还的、震天的呐喊。
《尸语者手记·凶宅秘录》
第三章:凶宅初勘
申时末刻,城西「槐安巷」的老槐树落尽最后一片枯叶。枝桠间挂着半截褪色的白绫,在寒风里晃成细瘦的影子。张小帅握着牙行给的锈铁钥匙,指腹蹭过钥匙孔里的朱砂——是前房主临死前涂的,说是能“镇鬼”,却在他触及时,簌簌落下混着细沙的粉末,露出底下刻着的“冤”字暗纹。
朱漆剥落的大门上,“福”字倒贴得歪斜,边角被虫蛀出细密的孔洞,阳光穿过孔洞,在青石板上投出斑驳的影,像无数双盯着人的眼。大牛扛着“鬼面盾”凑过来,盾牌边缘的油香混着老宅的霉味,惊飞了墙缝里的老鼠:“头儿,这门咋跟长了眼似的?俺刚才看见门环动了动——莫不是鬼在里头拉门?”
“是风。”张小帅将钥匙插进锁孔,铁锈与朱砂摩擦发出“吱呀”响,“前房主用辰砂拌糯米浆封的锁,想困住‘宅鬼’,却不知……”锁芯忽然“咔嗒”弹开,门轴的朽木味混着股甜腻的怪香涌出来,“困住的从来不是鬼,是人心。”
门内天井积着半尺深的落叶,当中摆着口缺角的陶缸,缸沿凝着层暗红的垢——是长期浸过血水的痕迹。老王蹲下身,烟袋锅子敲了敲缸沿:“大人,这缸跟义庄停尸缸一个尺寸,缸底的朱砂印……”他忽然用刀尖挑起落叶,露出缸底刻着的齿轮纹,“跟赵贪廉丹炉的底座一模一样。”
穿过天井的穿堂风掀起张小帅的衣角,他望着正堂剥落的墙纸——底下露出半幅没画完的《獬豸图》,独角缺了半截,笔尖停在眼睛处,像是画者突然遭了不测。“这是我爹画的。”他指尖划过褪色的墨线,笔锋里藏着提刑司独有的“断角描法”,“七年前他来查赵贪廉的案子,住了半宿,走前说‘獬豸眼未开,冤魂路难平’……”
大牛忽然指着正梁上的绳结:“头儿!第二任绸庄掌柜就是吊死在这儿——那绳结咋看着像个‘丹’字?”他忽然打了个寒颤,“俺听说上吊鬼会找替身,咱要不要先给梁上贴个符?”
“符?”张小帅摸出验骨刀,刀刃在梁木上刮了刮,木屑里混着细小的朱砂颗粒,“不用符,用刀——你瞧这梁木的裂痕,是被重物压出来的,不是上吊扯的。”他忽然将刀尖戳进绳结,绳头散落的瞬间,掉出半枚青铜纽扣——獬豸纹独角断了半只,正是王典史腰间玉佩的“孪生兄弟”。
老王接过纽扣,烟袋锅子在掌心转了两圈:“大人,这绳结是‘活扣’,分明是有人故意做成‘上吊’的样子——绸庄掌柜怕是被人灌了秋石丹,致幻后自己绑了绳子,却被人在背后推了一把。”他忽然指着梁木上的指痕,“这指甲印里嵌着靛青布料纤维——跟赵贪廉的官服,是同一种。”
天井的老槐树忽然“哗啦”掉下一截枯枝,砸在陶缸上,惊起群飞蛾——翅粉沾着缸沿的血垢,竟在夕阳里显出“寅时”二字。张小帅望着西厢房紧闭的木门,门纸上的“门神”画缺了左脸,露出底下用指甲刻的“没脸鬼”三字:“去西厢房,看看货郎说的‘镜子’。”
西厢房的窗纸全破了,碎纸在风里“哗哗”响,像无数人在窃窃私语。靠墙的檀木梳妆台上,青铜镜蒙着层厚厚的灰,边缘缠着褪色的红绸——正是第三任货郎死前抱过的那面。大牛刚要伸手擦镜子,被张小帅一把按住:“别动,镜面上有‘镜花粉’。”
他摸出随身带的醒魂草,揉碎了撒在镜面上,银白粉末遇草汁立刻泛起紫泡——那是含铅毒粉的征兆。“货郎说看见‘没脸鬼’,其实是中毒后幻觉:铅粉挥发进眼,会让人看不见自己的脸,却在镜中看见‘别人’的脸。”他忽然用刀尖挑起红绸,绸布内侧用朱砂写着“卯时三刻,镜中引”——字迹与王典史密信上的花押,如出一辙。
老王忽然指着梳妆台抽屉:“大人,抽屉缝里有东西!”
拉开抽屉,里头躺着本泛黄的账册,封面画着齿轮绕丹炉的暗纹,正是提刑司当年追查的“齿轮计划”标记。张小帅翻开第一页,墨迹晕开的“药引名录”下,记着密密麻麻的童男童女生辰八字,其中一页边角画着个歪扭的“张”字——是用指甲刻的,跟他父亲残牌断角的“张”字,连笔锋都一样。
“爹……”他指尖划过刻痕,忽然想起七岁那年,父亲抱着他躲在义庄棺材里,血滴在他掌心,也是这样的笔锋,“当年您查到了名录,却被人换了卷宗,写成‘急病暴毙’……”
账册翻到最后一页,夹着片干枯的醒魂草——草叶上沾着血痂,拼成个“王”字。大牛忽然指着窗外:“头儿!后院水井漂着东西!”
后院的水井围栏生满青苔,井绳上缠着半匹白绫,井底浮着个油纸包——打开来,是具蜷缩的童男骸骨,指节上全是研磨丹药的茧子,胸口刻着个模糊的“张”字,肋骨间卡着半枚齿轮纹碎片。
“是‘药引’的残骨。”老王用烟袋锅子敲了敲井沿,井壁上刻着“寅时取血,卯时炼药,辰时成丹”的字样,“赵贪廉用童男童女的血炼秋石丹,再把骸骨扔进井里——这井,怕是比停尸间还冤。”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穿过天井,照在正堂的《獬豸图》上——断角处的墨线忽然被照亮,竟显出个“醒”字。张小帅望着童男骸骨胸口的“张”字,忽然想起父亲的话:“当你看见死人身上的‘张’字,就知道,提刑司的刀,该出鞘了。”
他忽然站起身,验骨刀插在井沿的青苔里,刀刃映着自己眼下的青黑:“老仵作,把骸骨收进验骨箱——这凶宅的‘鬼’,不是别的,是三千六百个没了名字的孩子,是被丹炉吃掉的‘药引’,更是……”他忽然望向正梁上的断角獬豸图,“更是被人藏起来的、提刑司的魂。”
大牛忽然指着围墙根的狗洞:“头儿!洞壁上有爪印——像是有人爬进爬出时抓的!”他忽然蹲下身,从洞里摸出半片金箔,“跟李府棺木上的金箔一样,边缘有‘王’字刻痕!”
老王忽然剧烈咳嗽,烟油溅在童男骸骨的茧子上:“大人,这狗洞直通城西窑厂——当年赵贪廉就是从这儿运‘药引’,如今……”他忽然压低声音,“如今王典史怕是还在用这路子,给宫里送丹。”
夕阳落尽,老宅的阴影渐渐浓重。张小帅摸出父亲的残牌断角,按在《獬豸图》的断角处——墨线与残牌严丝合缝,断角处的光,竟将墙上的“冤”字霉斑,照成了“明”字。他忽然笑了,笑声混着老槐树的风声,惊飞了栖在梁上的夜枭:“王扒皮以为断了经费、送咱凶宅,就能让咱知难而退?他忘了——”
“忘了提刑司的刀,是斩鬼的刀;獬豸的眼,是辨冤的眼。”老王将烟袋锅子塞进童男骸骨的指缝,烟油味混着醒魂草香,竟让枯骨的指节动了动,“大人,咱今晚就住这儿——把验骨箱摆在正堂,让这些‘药引’骸骨当‘门神’,看哪个敢来动歪心思。”
大牛忽然举起“鬼面盾”,盾牌边缘的油香在暮色里格外刺鼻:“俺把盾牌立在狗洞前!敢从这儿钻进来的,不管是人是鬼,先吃俺一盾!”
夜风裹着雪粒子灌进西厢房,青铜镜上的“镜花粉”被吹起,在暮色里显出个模糊的人影——穿靛青官服,戴断角獬豸佩,却在转头时,变成张小帅的模样。他望着镜中的自己,腕间的獬豸刺青在暮色里泛着微光,像极了父亲临终前掌心的光。
“爹,”他对着《獬豸图》轻声道,“当年您没走完的路,今儿个儿子替您走——这凶宅的每块砖、每片瓦,都藏着死人的话,咱就一块一块撬,一句一句听,直到让那丹炉的火,烧回它该去的地方。”
老槐树的枝桠忽然“咔嚓”折断,掉在天井的陶缸里,惊起的落叶扑簌簌落在《獬豸图》上——断角处的“醒”字,此刻被落叶拼成完整的“醒世”二字。而那具童男骸骨的指缝里,烟袋锅子的火星子忽明忽暗,像盏小小的灯,照着凶宅的暗角,也照着所有藏在“鬼”背后的人——他们的算盘,他们的丹炉,他们的罪孽,终将在獬豸断角的光里,无所遁形。
《尸语者手记·凶宅秘录》
第三章:凶宅初勘(续)
“头儿,这门……”大牛攥着灯笼的手在发抖,羊皮灯笼的光映着门环上的铜兽首——右耳缺了半截,露出底下被虫蛀的木芯,像只永远闭不上的眼,“牙行的刘三说,这宅子原是前朝官员的别院,后来犯了抄家罪,主母就在后宅井里……”“闭嘴。”老王敲了敲他后脑勺,烟袋锅子指着门框上的蛛网,蛛丝在夜风里晃成细链,“瞧瞧这网,门轴的灰足有三分厚,显见是许久没人进了——哪来的鬼?不过是人为罢了。”
张小帅没说话,指尖划过门环内侧的凹痕——那里用指甲刻着个极小的“冤”字,边缘凝着暗红的斑点,像是血渗进了木纹。他忽然想起父亲旧档里的记载:“抄家案多冤狱,女眷投井者,常于死前刻‘冤’于物。”此刻指尖的触感,竟与父亲当年描述的一模一样。
“推开门。”他将验骨刀鞘抵在门轴上,刀鞘上的獬豸纹蹭掉些许积灰,露出底下用朱砂画的“镇鬼符”——符纸边缘卷着,显见是被人用火烧过,“三任房主的死,都踩着‘寅卯辰’的时辰,分明是有人按炼丹工序设的局——鬼在人心,不在宅里。”
大门“吱呀”裂开条缝,霉味混着铁锈味涌出来。天井里的老槐树光秃秃的枝桠戳向天空,树下堆着半人高的荒草,草叶间埋着碎瓷片——张小帅蹲下身,捡起片绘着缠枝莲的瓷片,边缘有锯齿状缺口:“前朝户部官用瓷,赵贪廉当年抄家时,怕是把赃物藏在了宅子里。”
“赃物?”大牛举着灯笼凑近,光映着瓷片上的暗纹——竟是个断角獬豸,“头儿,这图案跟您的残牌……”“是提刑司旧物。”老王的烟袋锅子敲在瓷片上,火星溅进荒草,“当年提刑司查抄贪官,会在赃物上刻獬豸纹——赵贪廉敢藏这玩意儿,分明是仗着背后有人。”
穿过天井的穿堂风忽然变急,正堂的门帘“啪嗒”落地,露出里头斑驳的墙画——褪色的《山海经》图上,獬豸的独角被人用刀刮掉,只剩下个歪斜的缺口。张小帅望着缺口处的刀痕,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在他掌心刻下的断角形状:“爹,当年您就是在这儿,发现了赵贪廉的丹炉吧?”
“大人,后宅井台有动静!”老王忽然指着西跨院,灯笼光扫过井栏——青砖缝里渗着暗红的水,井绳上缠着缕断发,发尾系着枚银铃铛,“这井……怕是没少吞人。”
三人围到井边,大牛壮着胆子用灯笼照向井底——水面浮着片腐烂的黄表纸,朱砂写的“卯时三刻”在水里晃成碎影。张小帅摸出验骨刀,刀柄磕了磕井栏:“捞上来。”刀刃触到水面的刹那,井底忽然泛起涟漪,映出张扭曲的脸——不是鬼,是灯笼光透过井绳,在水面投出的错觉。
“头儿,纸、纸上有字!”大牛拽着井绳的手一抖,黄表纸被捞出水面,边角滴着的水在青砖上染出“药引”二字,“跟李府棺木里的纸一样,都是用童男血画的!”
老王忽然剧烈咳嗽,烟袋锅子磕在井栏上:“大人,这井直通地窖——当年赵贪廉炼完秋石丹,就把‘药引’的骸骨扔进井里,用辰砂水泡着,免得腐坏露了痕迹。”他忽然指着井壁的青苔——底下露出半截齿轮,“您瞧这铁环,是丹炉的承重轮,断口处的‘王’字刻痕……”
“跟王典史的花押一样。”张小帅摸出从李府小厮那里搜来的青铜纽扣,断角对准铁环的缺口,严丝合缝,“七年前,王典史替司礼监销案,把赵贪廉的丹炉藏在这儿,又用‘闹鬼’的幌子吓退旁人——三任房主,怕是发现了端倪,才被做成‘炼丹劫数’的靶子。”
夜风忽然卷着荒草拍打正堂的窗,破窗纸“哗哗”响,像有人在里头翻找东西。大牛忽然指着正堂梁柱:“头儿!梁上有刻痕——像是个人形!”
灯笼光扫过梁柱,树皮般的裂纹里,果然刻着个蜷缩的人形,胸口处凹进去一块,显见是被利刃剜过。张小帅摸出父亲的残牌断角,断角处的“张”字对准人形胸口——大小竟分毫不差,像极了父亲当年被人剜去佩牌的伤口。
“爹……”他指尖划过刻痕,忽然想起义庄里那具无名骸骨,胸口同样有个断角獬豸的凹痕,“当年您就是在这儿,被人用丹炉齿轮剜了佩牌,对吧?他们怕您的断角獬豸破了丹阵,所以……”
“所以就编了‘急病暴毙’的谎,把真相埋进这凶宅。”老王将烟袋锅子塞进人形刻痕的胸口,烟油渗进木纹,竟让刻痕的“眼睛”处,泛起暗红的光,“大人,咱把这梁柱锯下来——当年提刑司的血,不该烂在这儿。”
“慢着。”张小帅忽然指着刻痕的右手——指尖攥着片碎布,靛青色底纹绣着缠枝莲,正是赵贪廉的官服布料,“爹临死前,攥着赵贪廉的衣角,想告诉咱们……”他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刺骨的冷,“想告诉咱们,丹炉的钥匙,就在这布料里。”
大牛忽然蹲下身,从刻痕指缝里抽出碎布——布料夹层里果然缝着枚青铜钥匙,齿纹呈齿轮状,与残牌断角的纹路互补。“头儿,这钥匙……”“是开丹炉暗格的。”张小帅将钥匙按在残牌断角上,齿轮与断角咬合,竟发出“咔嗒”响,“当年爹就是用这钥匙,查到了‘齿轮计划’的核心——可惜,他没机会把真相说出来。”
天井的老槐树忽然“哗啦”落下枯枝,砸在井栏上,惊起的水珠溅在黄表纸上,竟将“药引”二字晕成“童男”。张小帅望着手里的钥匙,断角处的光,此刻竟比灯笼还亮,像要把这凶宅的暗角,都照出原形。
“老仵作,”他忽然望向地窖入口——门楣上的蛛网被风吹破,显见是有人近期出入,“今晚咱就住正堂,把验骨刀和残牌摆在梁柱刻痕下——当年爹没做完的事,咱接着做。”他忽然指了指大牛手里的灯笼,“把灯笼换成醒魂草灯——要是有人敢来抢钥匙,就让他们尝尝,提刑司的刀,和死人的冤,哪个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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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将烟袋锅子插在腰间,摸出怀里的验骨针:“大人放心,当年您父亲教俺的‘尸语二十四针’,俺还没忘——要是地窖里有‘药引’骸骨,俺能让它们‘开口’,说出害它们的人。”
大牛忽然举着“鬼面盾”站到地窖门前,盾牌边缘的油香混着醒魂草味,在夜风里飘成屏障:“俺守着这儿!谁要是敢从地窖钻出来,俺拿盾牌拍死他——顺便瞧瞧,那‘没脸鬼’到底长啥样!”
夜风裹着雪粒子灌进正堂,破窗纸“呼呼”响,却盖不住梁柱刻痕里,烟袋锅子火星子的“噼啪”声。张小帅望着刻痕胸口的断角獬豸印,忽然想起父亲的话:“当你觉得走投无路时,就看看身上的断角——那不是伤痕,是提刑司留给人间的光,哪怕只剩一点,也能照亮冤魂回家的路。”
此刻,他将残牌断角按在刻痕的断角处,断角处的光,竟与灯笼的光、醒魂草的光,汇在一起,在正堂地面投出个完整的獬豸影——断了角,却昂着头,像在对着凶宅深处的丹炉,发出无声的怒吼。而那具藏在井里的“药引”骸骨,此刻在灯笼光里,指节正轻轻叩着井壁,像在给这獬豸影,打着节拍——那是死人的鼓点,是冤魂的号角,更是张小帅手里的钥匙,即将打开丹炉暗格的、震天的前奏。
《尸语者手记·凶宅秘录》
第三章:凶宅初勘(续)
门“吱呀”推开的刹那,腐木味混着潮湿的霉气扑面而来,像被关了七年的冤魂,裹着旧事的尘埃涌进鼻腔。张小帅的靴尖碾过门槛上的瓦当残片,“咔嚓”声里,碎瓷片下露出半截布片——靛青色底纹绣着缠枝莲,丝线早已褪色,却在纹路上方,用银线绣着半只獬豸角,正是父亲当年官服上的暗纹。
“爹……”他蹲下身,指尖划过布片边缘的刀痕——是被利刃割断的,毛边处凝着暗红的血痂,“七年前你就是穿着这身官服,走进这凶宅的吧?”布片上的缠枝莲纹忽然在暮色里动了动,细看竟是被虫蛀出的孔洞,连成了“冤”字的笔画。
老王的烟袋锅子在门框上磕出火星:“大人,这布片的纹路跟赵贪廉的官服不一样——您父亲当年查案时,特意在官服暗纹里藏了提刑司的‘断角标记’。”他忽然指着布片上的獬豸角,“您瞧这角尖的缺口,跟残牌断角的弧度一模一样——是用验骨刀削的。”
大牛举着醒魂草灯凑过来,火光映着布片上的血痂:“头儿,这血……莫不是您父亲的?”灯笼光晃过他肩头的“鬼面盾”,盾牌边缘的油香混着霉味,竟让腐木味淡了些,“当年他是不是在这儿,跟赵贪廉那帮人打起来了?”
“不是打,是被算计。”张小帅将布片折好塞进内袋,触到父亲的残牌断角,断口处的血锈与布片血痂相抵,“赵贪廉知道父亲会查丹炉,故意在门槛藏了官服残片,引他去后宅井台——那儿早埋了秋石丹的毒粉。”他忽然指了指地面的青砖,“看这砖缝的朱砂线,是‘困魂阵’,专门克提刑司的獬豸纹。”
穿过前堂的穿堂风忽然变急,西厢房的破窗纸“哗哗”响,像有人在撕咬什么。老王忽然指着正堂梁柱:“大人,柱础的石狮子缺了左爪——跟您父亲卷宗里画的‘凶宅标记’一样,爪下该踩着个‘丹’字。”他用烟袋锅子敲了敲石狮子底座,空心的回响里,竟混着齿轮转动的“咔嗒”声。
“机关。”张小帅摸出验骨刀,刀刃插入石狮子爪缝,轻轻一撬——底座石砖“吱呀”翻转,露出底下的暗格,里头躺着半卷残页,边缘焦黑,显见是被火焚过,“是《齿轮炼丹图》,赵贪廉的密卷。”
残页上的丹炉图缺了炉盖,炉身刻着密密麻麻的时辰标记,“寅时取血”“卯时炼魂”等字样旁,画着童男童女的简笔轮廓。大牛忽然指着图角的小人——穿着靛青官服,腰间挂着断角獬豸佩,正是张小帅父亲的模样,却在胸口处画着个齿轮状的伤口,“头儿,这图……”
“是父亲被剜去佩牌的场景。”张小帅指尖划过残页上的血渍——不是画的,是真的血,“赵贪廉用丹炉齿轮剜下他的獬豸牌,以为断了提刑司的‘根’,却不知道……”他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刺骨的冷,“獬豸断角,根在人心,只要有人记得冤,这角就断不了。”
后宅忽然传来“扑通”响,像是有什么掉进了井里。大牛攥紧“鬼面盾”:“头儿,该不会是‘没脸鬼’吧?货郎说的镜子……”“不是鬼,是活人的把戏。”老王晃了晃烟袋锅子,火星子溅在残页上,竟将“炼丹”二字烧出个洞,露出底下的“童男”,“有人想趁夜毁了证据——去井台。”
三人赶到后宅时,井绳还在晃荡,水面泛着涟漪,却不见半个人影。张小帅用验骨刀挑起井绳——绳头缠着半片金箔,边缘刻着“王”字,正是王典史常用的标记。“王扒皮的人。”他忽然望向井壁——青砖缝里嵌着枚青铜钉,钉头刻着獬豸纹,却断了独角,“当年父亲就是被这钉子钉住官服,困在井台的。”
老王蹲下身,烟袋锅子戳了戳井边的泥地——新翻的土下,埋着半只绣鞋,鞋尖绣着并蒂莲,却是童女的尺寸:“大人,这是第三任货郎死前见过的‘没脸鬼’穿的鞋——鞋面沾着镜花粉,鞋底嵌着窑厂细沙,跟王典史的官靴印子一样。”
夜风裹着雪粒子打在井栏上,张小帅望着水面自己的倒影——眼下的青黑比任何时候都重,却在眉峰处,多了分父亲当年的倔。他忽然摸出残牌断角,对着井口的风举起——断角处的光,竟让水面泛起金光,映出井壁上被青苔盖住的字:“张、正、义、冤”。
“爹,您当年刻的字,儿子看见了。”他轻声道,断角触到井栏的刹那,井底忽然传来“咚咚”响,像是有什么在叩击——不是鬼叩,是骸骨的指节,在敲打着丹炉的冤。
大牛忽然指着围墙根的狗洞:“头儿!洞里有光!”
灯笼光扫过狗洞,洞里滚出个油纸包,打开来是半本烧剩的账册,残页上“药引名录”的字迹虽模糊,却在“张”姓条目下,清楚记着“张正明,提刑司主事,卯时三刻,剜心炼魂”——那是父亲的名字,是被人从卷宗里划掉的、真正的死因。
“原来如此。”老王的烟袋锅子掉在地上,火星子溅在“剜心”二字上,“当年您父亲查到了‘齿轮计划’的核心——用提刑司官员的獬豸血,开丹炉的‘镇魂阵’,所以他们才……”
“所以他们才伪造‘急病暴毙’,把真相埋进凶宅,用‘闹鬼’吓退所有追查的人。”张小帅捡起账册残页,血痂沾在他指尖,“但他们忘了,死人的账册会烧,死人的骨头不会烂——就像这井里的骸骨,这梁柱的刻痕,还有父亲藏在布片里的断角标记,终有一天会告诉世人,什么是‘鬼’,什么是‘人’。”
雪粒子忽然变大,打在正堂的《獬豸图》上——断角处的墨线被雪水晕开,竟显出“醒世”二字。张小帅望着手里的残牌断角,断角处的光,此刻竟比任何时候都亮,像要把这凶宅的每道暗缝都照透,让所有被丹炉吞噬的冤魂,都能顺着这光,回到人间。
“老仵作,”他忽然望向地窖入口,那里的蛛网不知何时破了,露出里头隐约的齿轮影,“今晚咱就开地窖——用父亲的残牌断角,用这半本账册,更用这些刻在骨头上的‘冤’,让赵贪廉的丹炉,还有王典史的算盘,统统见光死。”
老王将烟袋锅子重新塞进嘴里,烟油味混着醒魂草香,在雪夜里织成张网:“大人放心,俺这把老骨头,当年能背您逃出义庄,今儿就能陪您挖开丹炉——就算里头藏着司礼监的‘内相’,咱也把他的‘长生梦’,砸成齑粉。”
大牛忽然举起“鬼面盾”,盾牌上的鬼脸在雪光里咧开嘴,像在笑:“俺守着地窖口!谁要是敢出来捣乱,俺就用盾牌上的‘鬼’吓他——反正咱比鬼更像‘鬼’,怕啥!”
雪粒子打在验骨刀鞘上,发出细碎的响。张小帅望着凶宅的飞檐,断角处的冰棱不知何时化了,露出底下的青砖——砖缝里嵌着半枚齿轮,正是父亲当年扯断的、丹炉上的“镇魂轮”。他忽然蹲下身,将残牌断角按在齿轮缺口上——断角与齿轮咬合的刹那,地窖深处传来“咔嚓”响,像是什么封印被打开了。
“爹,”他对着天井的老槐树轻声道,“您听见了么?是丹炉的锁,在给您的断角让路——当年他们用‘鬼’埋了真相,今儿个儿子用‘人’,把真相挖出来。”
老槐树的枝桠忽然“哗啦”抖落积雪,露出藏在枝桠间的断角獬豸木雕——不知是哪任房主偷偷刻的,断角处缠着红绳,像在等着什么人来解开。而张小帅手里的残牌断角,此刻正对着木雕的断角,雪粒子落在上面,竟像是给獬豸戴上了顶银白的冠,让它在这凶宅的夜色里,重新昂起了头。
《尸语者手记·凶宅秘录》
第三章:凶宅初勘(续)
前厅的八仙桌覆着厚灰,却在桌面中央留着个圆形的干净印子,直径约三寸,边缘有细密的刮痕,像被什么东西常年压着,又在近日被人匆忙移走。“老仵作,”张小帅指着印子,靴尖碾过桌腿旁的碎瓷片,“像不像药碾子的底座?”
老王凑过来,验骨刀在桌面轻轻一刮,木纤维间的灰层簌簌落下,露出底下暗红的斑痕:“有朱砂味,混着……”刀身忽然顿住,凑近鼻尖细闻,烟袋锅子在掌心敲得“咚咚”响,“是人血,陈年血渍,至少三年——跟赵贪廉暴毙的时辰对得上。”
大牛举着醒魂草灯绕到桌侧,灯光映着桌沿的刀痕——七道斜斜的刻痕,深浅不一,像极了有人被按在桌上时,指甲抓挠留下的印子:“头儿,这刮痕……莫不是有人被按着碾药?”他忽然打了个寒颤,“货郎说的‘没脸鬼’,该不会就是在这桌上……”
“不是鬼,是活人碾的‘药’。”张小帅摸出从井里捞出的黄表纸,铺在圆形印子上——纸角的齿轮纹,竟与刮痕的弧度严丝合缝,“赵贪廉用童男童女的血调辰砂,碾成‘秋石丹’的药粉,这桌面的血渍,就是‘药引’留下的。”他忽然指着刻痕里的木屑,“你瞧这木刺,嵌着靛青布料纤维——是官服袖口蹭的,跟王典史的常服一个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