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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老爷目光在齐芝怡身上停留片刻,转向林彦秋:"可是定了?"见儿子颔首,他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甚好。"
林彦秋心知父亲必有要事相商,此刻不便明言,便道:"改日再详谈。"这般默契,倒叫董老爷展颜。他亲自执壶,为众人斟满米酒,举杯道:"今日难得团聚,共饮此杯。"
林彦秋深知,父亲待他向来含蓄委婉。这般说话方式,需得心有灵犀方能领会。其中既有为人父的愧疚,也因这些年来,董老爷始终无法端起严父的架子来训诫于他。
四人举杯共饮,待落座后,董老爷轻叹一声,道:"莫要学你那两位堂兄,他们自幼锦衣玉食,未曾吃过苦头,对许多事情都不知珍惜,行事太过恣意。一个习惯了随心所欲的人,在官场上终究难成大器。"
林彦秋对董汝平、董汝礼之事所知不多,但听父亲这般语气,似乎其中另有隐情。他端起茶盏浅啜一口,淡然问道:"其实孩儿一直不解,以我的性子与经历,祖父为何要安排如此高位?他就不怕我像那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闹出笑话来?"
董老爷闻言一笑,捋须道:"老爷子这是急了,接连失望之后,难免心急。"
话到此处,二人默契地不再多言,专心用膳。饭毕回到厢房,林老夫人已命人沏好香茗,拉着齐芝怡到内室说话去了。
董老爷示意随从从行囊中取出一封烫金请柬,置于案上:"这是你姐姐留给你的,她已回京去哄老爷子开心了。说起来,老爷子最疼的,其实还是你姐姐。"
林彦秋接过请柬细看,见落款竟是户部与苏州府联名,神色顿时郑重了几分。这等规格的邀约,寻常县令是绝难收到的。
董老爷见他神色,笑着解释道:"此次江南商贸盛会,具体情形为父也不甚清楚。你若想知晓详情,不妨去信问你姐姐。"
林彦秋沉吟片刻,还是将先前董汝平寻他谈话的内容大致说了一遍。董老爷听罢,不由笑道:"你姐姐志向不小,只是不在仕途罢了。她想做的事,向来都有七八分把握。"
林彦秋想起董仲达所言"老爷子着急"一事,不禁低声问道:"祖父可是快要致仕了?"
董仲达闻言略显诧异,随即神色凝重地点头:"还有两年便要退居二线,故而心急如焚啊。你大伯与二伯,受天资与运数所限,仕途平平,此生恐怕只能止步于侍郎之位。为父虽还算顺遂,但十年之后呢?董家后继无人啊!"
林彦秋微微蹙眉:"说来奇怪,董汝平与董汝礼,原先不也都在朝为官么?"
董仲达摇头长叹:"汝平原在川蜀道转运司官至六品,三年前本该擢升。谁知他竟与一寡妇有染,被政敌暗中呈于御史台。后又被人弹劾,说他滥用职权为那寡妇批了不少河工。事后那寡妇下了大狱,汝平虽未获罪,却也断了仕途。汝礼更是荒唐,原在礼部任员外郎,好好的从六品官,竟不告而辞,跑去经商,气得老爷子三日未进朝食。至于他究竟作何想,为父也不得而知。"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你,为父原本打算让你跟着张祭酒做一辈子学问,谁曾想老爷子还是出手了。起初为父也反对,说你太过年轻。老爷子却说,年少何妨?正该趁早历练。如今看来,老爷子的眼光确实比为父老辣。"
林彦秋听罢,不觉莞尔:"是么?"
董仲达面露得色:"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谁的种。说起你的性子,你母亲也常觉奇怪,既不像我,也不像她。倒是张祭酒有次说,你这脾性活脱脱是你外祖父和老爷子的合体,是隔代相传。当时为父也在场,老爷子听了连连称是!"
董仲达说罢,意味深长地捋须一笑。林彦秋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当时的情景——祖父端坐太师椅上,张祭酒捧着茶盏颔首称是,而父亲站在一旁,神色复杂。
董仲达呷了口茶,又道:"后来为父细细观察,发觉你确有老爷子当年的杀伐决断。原以为你性子淡泊,看来是为父看走了眼。"他顿了顿,略显尴尬地补充,"当然,这多半是受你娘平日言语的影响。"
听罢前因后果,林彦秋不禁冷嗤两声。董仲达见他面露讥诮,忙笑道:"莫要介怀。其实老爷子早知你的存在,一直想将你接回京中教养。只是你娘那倔脾气..."他摇头叹道,"你幼时,为父多次提议接你入京进学,都被她一口回绝。"
林彦秋轻抚茶盏,淡淡道:"事实证明,母亲是对的。若在京城那等锦绣堆里长大,能养出个正常人才是怪事。"
董仲达面露窘色,急忙转开话头:"汝平的前车之鉴,你当时时警醒。今后行事,还需多加收敛。"他犹豫片刻,终是慈父心肠,"说句心里话,以你的年纪能做到如今地步已属难得。但为人父母者,谁不盼着孩儿更进一步?"
林彦秋心知父亲暗指什么——陈舒窈之事确实该做个了断了。"儿子明白,日后定当谨守本分。"
得了这番保证,董仲达欣慰地捋须笑道:"沧山县这潭水太浅,非久居之地。三年之内,你必须谋个升转。"他倾身向前,压低声音,"是去川蜀道为官,还是入六部历练,你且好生思量。"
暮色四合时,林彦秋方携齐芝怡自客栈归来。董老爷既已了却心事,明日破晓便要启程返京,特意嘱咐不必相送。二人回到宅院,刚跨进垂花门,便见张芊芊立在廊下,一袭杏色罗裙衬得小脸煞白,见他们比肩而归,当即撅起樱唇,手中绣帕绞得死紧。
林彦秋只作未见,施施然绕过她往内室去,任凭身后"砰"地一声摔门巨响震得窗棂簌簌。齐芝怡提着裙裾跟进来,忧心忡忡道:"不去哄哄芊芊妹妹?"
"正在气头上,且晾她半日。"林彦秋揽着齐芝怡倒向雕花拔步床,玉带钩碰在床栏上叮当作响。他指尖挑开藕荷色主腰系带,掌心贴着滑若凝脂的肌肤游走,低笑道:"待她气消了再说不迟。"
齐芝怡面染海棠春色,在他身下轻扭纤腰,却仍记挂着:"芊芊妹妹品貌俱佳,郎君为何..."
"她是我义妹。"林彦秋手上力道蓦地加重,惹得怀中人一声嘤咛,忽又促狭道:"没成想我家芝娘这般大度。"
"谁大度了!"齐芝怡忽然翻身将他压在锦衾间,石榴裙散作漫天云霞,"恨不能在你身上烙个印..."后半截话被炙热的吻吞没。此刻的她再不似往日那般羞怯,纤纤玉指插入他发间,竟比那案上红烛还要热烈三分。
一番温存后,林彦秋占尽了手口之便,听得外间脚步声渐远,这才恋恋不舍地直起身来,整了整微乱的衣襟道:"我且去外头瞧瞧。"
齐芝怡双颊犹带红晕,眼波如水般盈盈望来,轻声道:"奴家去为官人备些干净衣裳。"说着便起身往内室行去,罗裙轻摆间,腰间环佩叮咚作响。
林彦秋对张祭酒家那位千金的心思再清楚不过——那丫头对他何曾有过真情?不过是闺阁少女惯常的慕少艾罢了。在张府往来时,那丫头见他生得俊朗,言谈又风趣,便时常借着请教诗书之名近前搭话。这般情思,在他眼中不过是少女怀春的懵懂心思,当不得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