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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烬熔炉”的地下实验室，如今已是另一番光景。
空气中那股混合着血腥与腐败的刺鼻气味，被一种奇特的、混杂着草药清香与圣洁辉光的味道所取代。姜岚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净化器，日夜不停地用她的“守灯人”神辉，将这个曾经的罪恶巢穴，一寸寸地洗涤。如今，若非角落里那些扭曲的实验器材还在无声地诉说着过往，恐怕任谁也想不到，这里曾是区域主教的秘密工坊。
而科恩，这位重获新生的老炼金术士，则彻底进入了一种癫狂的工作状态。他那花白的头发乱得像个鸟窝，眼窝深陷，布满血丝，但那双浑浊的老眼，却迸发着一种骇人的、名为“灵感”的光芒。他时而围着那尊黑曜石炼金阵手舞足蹈，嘴里念念有词，时而又扑到一堆瓶瓶罐罐前，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小心翼翼地调配着各种颜色诡异的液体。
此刻，他正站在一个由水晶打造的、封闭的实验台前，神情专注到了极点。实验台上，摆放着一枚经过初步处理的“瘟疫之种”。它不再是那副令人作呕的血肉模样，而被剥离了外层的腐肉组织，露出了一个核桃大小的、半透明的、如同神经中枢般的内核。无数细密的、暗紫色的能量丝线，在内核中缓缓搏动，仿佛一个活物的脑髓。
姜岚就站在他不远处，双手虚按，一缕缕柔和而纯净的神辉，如同涓涓细流，注入到水晶台的能量循环系统之中。她的神辉，在这里起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作用——“镇定剂”。它压制着“瘟疫之种”内核中那股狂暴的、源自灵魂诅咒的暴戾之气，使得科恩能够进行更精细的操作。
一个疯狂的炼金术士，在改造一件邪恶到极致的炼金武器。而旁边，一位传说中的圣女，正在用最神圣的力量，为这场邪恶的改造保驾护航。
这幅画面，充满了荒诞与矛盾，却又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和谐地统一着。
“不行……还是不行！”科恩猛地一捶桌子，将旁边一排试管震得叮当作响。他死死地盯着那枚内核，烦躁地抓着自己本就不多的头发，“物理层面的瘟疫特性，我已经成功将其惰化、剥离。但是，要将它转化为纯粹的精神攻击，太难了！这不只是炼金术，这是灵魂学！是神明才能染指的领域！”
他转过身，看向好整以暇地靠在墙边，正把玩着一把缴获来的黑暗匕首的林夜，语气急促地解释道：“大人，您能理解吗？这东西的内核，是用上千个活人灵魂碾碎后，与巨兽的怨念强行缝合而成的！它的本质，就是一团混乱的、充满痛苦与仇恨的精神聚合体。我可以直接引爆它，让它变成一颗‘精神炸弹’，瞬间冲击方圆百米内所有人的脑子。但那样的效果，太直接，太粗暴，就像一记闷锤！敌人只会瞬间变成白痴或者疯子，费迪南那种人，第一时间就会察觉到是巫术攻击，并且立刻进行最高级别的法术防御和排查。”
“我要的，不是一记闷锤。”林夜将匕首插回鞘中，缓缓走到实验台前，“我需要的是低语，是耳边的呢喃，是藏在床底的阴影。我需要它像一滴墨，悄无声息地滴进一碗清水里，在无人察觉的时候，慢慢地、慢慢地，将整碗水染黑。我需要的是恐惧本身，而不是制造一群疯子。”
“对！就是这个词！低语！”科恩激动得满脸通红，“要让这团混乱的能量，学会‘低语’，就需要一个‘喉舌’！一个能够承载它，并将其混乱的咆哮，转化为有指向性、有渗透性的精神毒素的……媒介！我手头上的材料，要么太刚猛，要么太污秽，都无法胜任。它们就像劣质的音响，只会把任何声音都变成刺耳的噪音！”
林夜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没想到，这个计划最关键的一环，竟然卡在了材料学上。他虽然接收了莫罗斯的部分知识，但终究不是专业的炼金术士。
他沉默地走到一旁，从地上那堆被科恩分拣出来的、莫罗斯的实验笔记中，随手拿起了一本。这些用人皮和兽皮硝制而成的笔记，散发着一股陈腐的气息。林夜一页页地快速翻阅着，他强大的精神力，让他几乎能做到一目十行，并将所有信息都刻印在脑海中。
他希望能从莫罗斯这个“疯子”的奇思妙想中，找到一些灵感。
“……沼泽之息，万物之始，亦为万物之终。其深处，有灵。非兽，非植，乃大地之梦呓……”
“……第73次实验失败。暗影能量无法与‘迷梦花’的汁液稳定融合。此花蕴含的，并非元素之力，而是一种更古老的、纯粹的‘幻’之力。它拒绝一切后天施加的法则，仿佛是世界的‘里侧’……”
“……我曾试图捕捉一缕‘沼泽之光’，那是在月满之夜，从‘宁静之潭’升起的一种奇特辉光。它不是圣光，却拥有净化的特性，它不是暗影，却能引发最深沉的幻觉。我怀疑，那片区域，是整个迷失沼泽的‘意识中枢’。可惜，我的力量在那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那里的‘法则’，不欢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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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夜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迷梦花！宁静之潭！沼泽的意识中枢！
这些词汇，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脑中的迷雾。莫罗斯这个疯子，竟然在无意之中，触及到了这片沼W泽最核心的秘密。一个能让区域主教都感到被压制、被排斥的地方，必然隐藏着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
而那“迷梦花”，听起来，不正是科恩苦苦寻觅的、完美的精神媒介吗？
“科恩，看看这个。”林夜将那几页笔记，递到了老炼金术士的面前。
科恩扶了扶自己的单片眼镜，凑过去仔细阅读。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震惊，最后化作了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
“天呐……天呐！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像是看到了神谕的信徒，激动得浑身发抖，“‘幻’之力！独立于所有已知元素之外的、最纯粹的精神能量！这……这就是传说中，构筑了梦境与幻觉的‘世界基石’之一！大人，您简直是我的神！不，您是炼金术之神！”
林夜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马屁，搞得有些无语。他摆了摆手，打断了科恩的滔滔不绝：“行了，别拍了。告诉我，这个‘迷梦花’，能不能用？”
“能！太能了！它就是完美的‘喉舌’！”科恩斩钉截铁地说道，“它的‘幻’之力，温和而又具备极强的渗透性，足以将‘瘟疫之种’那狂暴的灵魂诅咒，转化为最精细、最隐蔽的精神毒素！它不会直接摧毁一个人的神智，但它会成为一个‘钥匙’，去打开那个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之门！有了它，我能保证，那些圣骑士，甚至会在一杯清水中，看到炼狱的景象！”
“很好。”林夜点了点头，这个效果，正是他想要的。他看向姜岚，“看来，我们得出去采花了。”
姜岚的表情，有些复杂。她看着那枚邪恶的内核，又看了看兴奋不已的科恩，轻声问道：“我们真的要用这种……扭曲的手段吗？这与黑暗教团的做法，又有什么区别？”
这是一个她始终无法完全释怀的心结。
“区别？”林夜笑了。他走到姜岚面前，拿起实验台上的一把手术刀，又拿起旁边一瓶圣水。
“这把刀，在莫罗斯手里，是用来活体解剖的。但在一个医生手里，它可以用来切除肿瘤，拯救生命。这瓶圣水，在你手里，是治愈伤痛的甘露。但在奥古斯特手里，是用来奴役士兵意志的毒药。”
他将两样东西并排放在一起，目光清澈地看着姜岚：“姜岚，你要记住，力量、工具、手段，从来都没有对错之分。错的，是使用它的人，是那颗心。我们用黑暗教团的武器，去对付教廷的屠夫，这不是堕落，这是在用他们世界的规则，去打败他们。我们是在用垃圾，清理另一堆垃圾。这叫，废物利用，节能环保。”
这番歪理，被林夜说得理直气壮，甚至还带着几分幽默。
姜岚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向上微微翘起了一个弧度。她知道，自己永远也说不过他。但不知为何，听完他这番歪理邪说，她心中的那份沉重，确实减轻了不少。
或许，他才是对的。在这样一个混乱的时代，坚守着不切实际的“纯白”，本身就是一种软弱。
“好吧，‘环保主义者’先生。”姜岚的语气，轻松了些许，“那么，我们去哪里找你的‘环保材料’？”
林夜拿起那本地图，在上面找到了莫罗斯笔记中提及的“宁静之潭”的大致方位。那是在沼泽的更深处，一个从未有外人踏足过的、被标记为“未知与危险”的区域。
“就当是去郊游了。”林夜将地图收起，拍了拍手，“希望那个地方的风景，对得起我们冒的风险。”
两人准备妥当，离开了“灰烬熔炉”。当他们顺着密道，重新回到沼泽地表时，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再是他们熟悉的、充满了腐朽与瘴气的空气。在那个方向，他们能隐隐感觉到，空气似乎变得……清新、纯净，甚至带着一丝令人心旷神怡的、淡淡的甜香。
林夜和姜岚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好奇。
那片未知的区域，似乎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神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