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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海军方面认为,从1944年12月8日开始,陆军航空队的b-24轰炸机,已经对硫磺岛,进行了连续74天的空中轰炸。在他们看来,岛上的目标,已经被充分地“软化”了。
更重要的是,海军有自己的战略优先事项,和一点点小小的“私心”。斯普鲁恩斯上将,计划动用马克·米切尔中将指挥的、强大的第58特混舰队的航空母舰,在硫磺岛登陆期间,去空袭日本的首都——东京。这一方面,是为了摧毁日本的空中力量,防止他们从本土起飞增援硫磺岛;另一方面,也是出于微妙的军种之间的竞争——海军希望向世人证明,他们海军的舰载机,在打击日本本土方面的威力,丝毫不亚于陆军航空队那些备受瞩目、天天上报纸的b-29轰炸机。
最终,海军的逻辑,压倒了陆战队的担忧。史密斯中将的请求,被一再驳回。最终确定的火力准备时间,只有短短的三天。而由于天气原因,这三天的轰击效果,也大打折扣。
史密斯中将感到心碎和愤怒。他私下里对记者说:“我们是在用陆战队员的生命,来换取海军的时间表。”他预感到,他的陆战队员们,将为这个决定,付出惨重得可怕的代价。
然而,这场指挥层的争论,其本身,就建立在一个致命的误判之上。无论是要求十天的史密斯,还是只给三天的海军,他们都假定,日军的防御工事,主要位于地表,是可以通过足够猛烈的炮火来摧毁的。美军的情报部门,严重地、灾难性地,低估了栗林忠道的地下堡垒的规模、深度和坚固程度。
因此,无论炮击是三天,还是十天,甚至是一个月,对于那些深藏在火山岩和钢筋混凝土之下的日军主力来说,都无异于隔靴搔痒。
1945年2月19日,随着第一波海军陆战队员踏上硫磺岛的黑色沙滩,地狱之门,缓缓地为他们开启了。美军原以为5天就能拿下争做硫磺岛,可没想到此时的美军是遇见真正的对手了。
1945年2月19日,黎明。
庞大的美国舰队,如同一座由钢铁铸成的、浮动的城市,密不透风地环绕着那座死寂的、黑色的硫磺岛。清晨6时40分,舰队的舰炮开始怒吼,战列舰、巡洋舰和驱逐舰,向着小小的岛屿,倾泻着成吨的钢铁。
在拥挤的运输舰上,海军陆战队第四师和第五师的士兵们,正在进行着最后的准备。他们互相检查装备,默默地抽着最后一根烟,眼神中,交织着年轻人特有的紧张、兴奋,和一种被那震耳欲聋的炮火声所鼓舞的、虚假的乐观。许多人,包括一些经验丰富的老兵,都相信,在如此猛烈的轰击之下,岛上不可能还有任何活物。
上午9时整,登陆的号角正式吹响。
第一波68辆履带登陆车(LVt),冲开白色的浪花,向着岛屿东南部的黑色海滩,猛扑过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登陆过程,异常的顺利。滩头上,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只有零星的、不成规模的迫击炮和轻武器射击。
这,正是栗林忠道精心布下的、寂静的陷阱。
然而,陆战队员们面对的第一个敌人,并非日本人,而是这片充满了恶意的土地本身。硫磺岛的海滩,并非像诺曼底或瓜岛那样,是由坚实的沙地构成的。它完全是由松软、粗糙的、深黑色的火山灰构成的。
一名陆战队员后来在他的回忆录里写道:“在那上面奔跑,感觉就像是在一大堆松散的、刚磨好的咖啡渣里挣扎。”
士兵们的双脚,深深地陷入其中,每抬起一步,都异常的艰难。更糟糕的是,这些像流沙一样的火山灰,根本无法构筑可以提供有效掩护的散兵坑。你刚刚挖开一个坑,周围的火山灰,马上就会像液体一样,重新把它填满。
重型的车辆和坦克,更是寸步难行。许多履带登陆车,刚一冲上海滩,就陷入了沙中,动弹不得。它们像搁浅的鲸鱼一样,堵塞了后续部队的登陆通道。整个海滩上,迅速地陷入了一片混乱。
在美军登陆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当数千名陆战队员和大量的装备,拥挤在这片狭窄的滩头上,正艰难地向着内陆那高达4.5米的火山灰斜坡上攀爬时,栗林忠道的陷阱,终于启动了。
“开火!”
这个命令,通过深埋在地下的电话线,瞬间传遍了全岛的每一个角落。
一瞬间,来自折钵山和北部高地,那数百个经过精心伪装的、隐蔽的火力点,同时开火了。迫击炮弹、加农炮弹和机枪子弹,如同经过精确计算过的死亡之雨,呼啸着、精准地覆盖了整个登陆场。一张由钢铁和火焰编织成的、密不透风的火网,将那片毫无遮蔽的海滩,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人间屠宰场。
海军陆战队的荣誉勋章获得者,“马尼拉的约翰”——约翰·巴斯隆上士,这位在瓜达尔卡纳尔岛战役中一战成名的传奇英雄,在海滩上看到自己的部队进攻陷入停滞,被日军火力死死压制,他一边用最粗俗的语言咒骂着,一边用脚踢着那些趴在地上不敢动弹的新兵们的屁股,激励他们向前冲锋。
他亲自带领一队机枪手,摧毁了一个日军的碉堡。又冒着枪林弹雨,引导一辆被困的坦克,安全地穿过了一片雷区。然而,就在片刻之后,一发迫击炮弹,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了他的身边。这位传奇英雄,当场阵亡。
在此之前,巴斯隆作为美国的战争英雄,一直被用作宣传工具,在全国各地巡回,作为卖战争债券的代言人。媒体称他为“美国的斯巴达克斯”。但他自己却对上级说:“我的兄弟们还在前线流血,而我却在这里,给女士们的本子上签名卖国债?这不是我想要的战争。”他最终如愿以偿,回到了战场。可惜在硫磺岛,上天没有再继续关照这位英雄。而他刚刚新婚7个月的妻子,琳娜·里格,一生未嫁,守着“巴斯隆夫人”的身份,直到1999年去世,享年86岁。
登陆日的第一天,仅仅一天,美军就付出了超过2400人的惨重伤亡。
栗林忠道,通过延迟开火这一简单的战术,成功地将美军的登陆点,变成了一个精心设计的、无法逃脱的杀戮陷阱。他巧妙地利用了美军的惯性思维,和岛上那独特的、充满敌意的地形。在战役的最初几个小时里,就给骄傲的、不可一世的海军陆战队,上了血腥的、终身难忘的一课。
登陆日的惨重伤亡,并未动摇美军的决心。第五陆战师第28团,接到了一个明确而艰巨的目标:攻占并肃清南端的折钵山。
这座火山,不仅是日军最重要的炮兵观察所,更是俯瞰整个登陆场的绝对制高点。只要它还在日军的手中,海滩上的补给线和后方阵地,就将永远暴露在它的炮口之下,永无宁日。
接下来的三天,是一场缓慢、艰苦、且残酷到极点的攻坚战。第28团的陆战队员们,以班组为单位,一个洞穴一个洞穴地,逐个清除折钵山上那密如蛛网的、超过750个的防御工事。
战斗,变成了最原始、最野蛮的形态:工兵们冒着机枪扫射,匍匐前进,用炸药包,摧毁碉堡的入口;紧接着,手持m2火焰喷射器的士兵,向着洞穴内,喷射出长达数十米的、致命的火龙,将藏匿其中的日军,活活烧死,或是逼出洞口;然后,由外围的步枪手和机枪手,解决掉那些着火的、惨叫着冲出来的“活靶子”。死状奇惨无比
而在洞穴内即便是没有被烧死的日军,也会因为氧气耗尽而活活憋死!
有些步兵则配备m15黄磷手榴弹:
投入洞口,爆炸时释放剧毒白烟与高温燃烧体,
能穿透防毒面具,黏附皮肤继续燃烧,哪怕落入水中也难扑灭。
黄磷在空气中自燃,能引发洞内二次爆炸或弹药殉爆。
而改装后的谢尔曼中型坦克,装备有一门m5-4型火焰喷射器,射程可达45米以上,一次燃烧喷射持续达100秒。只需一轮喷射,就能将一个洞穴内部焚烧殆尽,温度飙升至1500c以上,哪怕人不被直接烧死,也会在浓烟和高温中窒息。
而面对封闭式地堡,美军还动用爆破筒——背着20磅炸药靠近碉堡,一举炸塌整个工事。
当步兵、火焰坦克和爆破工兵形成“三位一体”的协同突击时,一个日军洞穴可能在几分钟内从“抵抗堡垒”变为炽热的火葬场。
但就算这样,许多日军士兵仍然拒绝投降。他们躲在第二、第三道洞室中,等到美军靠近,再引爆炸药包与美军同归于尽;有的士兵跳进坦克下方的引擎口自爆;甚至出现“诈死埋伏”,等喷火兵靠近时突然起身割喉。
每前进一步,都需要付出血的代价,每烧毁一个洞穴,都像是在与地狱的门扉搏斗。
到2月22日夜幕降临时,陆战队员们,终于将整座折钵山,完全包围。
23日清晨8时,第28团第2营E连的一个40人加强排,在哈罗德·施里尔中尉的带领下,开始向山顶,发起最后的冲击。他们沿着一条被炮火炸出的小路,小心翼翼地、猫着腰向上攀爬,随时准备应对来自任何一个洞穴或岩缝中的突然袭击。
上午10时20分,这支小分队,终于登上了折钵山的山顶火山口。在确认了周围没有直接威胁之后,他们从随身携带的地图包里,取出了一面从运输舰“米苏拉号”上带来的、尺寸不大的美国国旗。他们将国旗,绑在了一根他们在山顶找到的、日军废弃的水管上。几个人合力,将它竖立在了这座火山之巅。
当这面星条旗,在硫磺岛上空,第一次展开时,奇迹发生了。
山下和海面上,那成千上万名正在浴血奋战的陆战队员和水兵们,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一瞬间,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响彻了整个战场,海面上的舰船汽笛,也全部齐声鸣响。在经历了整整四天地狱般的煎熬之后,这面旗帜,如同一剂强心针,极大地、戏剧性地,鼓舞了美军的士气。《海军陆战队》杂志的随军摄影师路易斯·洛威利中士,用他的相机,记录下了这历史性的第一幕。
几个小时后,一个更伟大的、更具传奇色彩的故事,正在酝酿。
海军部长詹姆斯·福莱斯特,在登陆日当天也登上了硫磺岛。当他看到山顶的旗帜时,激动地对霍兰·史密斯将军说:“霍兰,这面旗帜在折钵山的升起,意味着海军陆战队,在未来的五百年里,都将屹立不倒。”福莱斯特甚至想要将这面具有历史意义的旗帜,作为纪念品,亲自带走。
为了保留这面旗帜,也为了让岛屿北部的部队,能够更清楚地看到这个胜利的标志,指挥部下令,换上一面更大的国旗。
美联社的摄影师乔·罗森塔尔,当时正准备下山。听闻这个消息后,又匆忙地赶回了山顶。他到达时,正巧看到六名陆战队员,正准备将第二面、更大的国旗,竖立起来。罗森塔尔迅速地,在脚下堆起了几块石头和几个沙袋,以便获得一个更好的拍摄角度。
就在那根沉重的旗杆,被六名士兵奋力抬起的那一刻,他举起相机,在短短的1\/400秒的时间内,几乎是凭着本能和感觉,按下了快门。他甚至,都来不及通过相机的取景器,去进行精确的构图。
他当时并不知道,这个在很大程度上,是“偶然”的瞬间,将成为整个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最具标志性的、不朽的影像。它将为他赢得新闻界的最高荣誉——普利策奖,并最终,成为美国精神的象征。
后来,这张名为《在硫磺岛上升起的星条旗》的照片,被雕刻成了巨大的青铜雕像,名为“美国海军陆战队战争纪念碑”,成为了美国最重要的精神象征之一。
然而,对于那些仍在岛屿北部,与栗林忠道的主力部队,进行着殊死搏斗的陆战队员们来说,折钵山的胜利,和那面飘扬的旗帜,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真正的地狱,那座由无数个地下堡垒和死亡陷阱构成的“绞肉机”,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