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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河城的炊烟刚安稳了半月,斥候便带来了更危急的消息:蛮族西部首领纥石烈趁石禾主力未归,亲率五万铁骑突袭了中原与草原交界的“望北城”,守城的赵将军拼死抵抗,如今城中断粮三日,箭矢将尽,已派人举火求援。
“纥石烈这是调虎离山!”谢继昌看着军报急得跺脚,“望北城是咱们连接草原的要道,一旦失守,乌兰的商队和咱们的粮草线都会被切断!可咱们刚打完临河之战,士兵疲惫,若回师救援,阿骨打的残部定会趁机反扑,到时候腹背受敌!”
帐内众将皆面露难色,石禾却盯着地图上望北城西侧的“野狼谷”,指尖在谷口的“黑风口”标记上停留许久:“纥石烈凶悍,但性子急,最看重战功。他以为围了望北城,我必拼尽全力回救,正好中了他的圈套。”他抬头看向谢继昌,眼中闪过锐光,“咱们偏不回救——传信给赵将军,让他死守三日,不许突围,每日在城头多插旌旗,装作援军即将抵达的样子。”
谢继昌一愣:“那望北城……”
“救,但不用兵马去救。”石禾指向地图另一端的草原腹地,“纥石烈的老巢在‘斡难河’畔,他这次倾巢而出,营中只剩老弱妇孺和少量守卫。乌兰曾说,斡难河的牧民最看重‘圣山’的祭典,这几日正是他们的祭山节,纥石烈为了抢战功,连祭典护卫都调来了前线。”他顿了顿,声音沉稳如铁,“咱们用‘围魏救赵’之计,不去望北城解围,直取斡难河——他的老巢着火,看他回不回兵!”
众将哗然,张小姐却立刻点头:“我这就清点粮草,草原地形复杂,需带足干粮和御寒毡子。乌兰送来的驯马手熟悉斡难河路线,让他们当向导最合适。”柳姑娘也接口:“我备足伤药,尤其是防冻伤的药膏,草原夜间极冷。”春桃则铺开图纸:“斡难河营寨的栅栏是木质的,我带些火油和火箭,正好派上用场。”
三日后,纥石烈在望北城外正得意地看着城头摇摇欲坠的旗帜,突然接到急报:“首领!斡难河被袭!圣山祭坛被烧,族中老幼被困!”纥石烈如遭雷击,他深知草原部族最重祭典,祭坛被毁等同于动摇根基,若老幼有失,他就算攻下望北城也会被族人唾弃。
“不可能!石禾明明在临河!”纥石烈怒吼着撕碎军报,可当逃回来的守卫呈上一支羽箭——箭杆上刻着石禾军队的标记,还绑着一缕圣山的柏树枝时,他终于慌了。望北城虽重要,却不及老巢和族人性命,他咬牙下令:“撤兵!回援斡难河!”
望北城头,赵将军看着蛮族大军仓促北撤,终于松了口气。此时石禾的信使才赶到,递上一封信:“将军说,纥石烈回兵途中定会经过野狼谷,那里地势险要,可派一支精兵在黑风口设伏,不用恋战,只需夺他的粮草,断他后路。”
而此时的石禾,正带着军队在距离斡难河百里外的草原隐蔽。他根本没去袭营,所谓的“烧祭坛”不过是派少量骑兵在圣山附近点燃烟火,用柏树枝和羽箭制造的假象。“咱们要的不是真攻城,是逼他退兵。”石禾望着望北城方向,“赵将军在黑风口设伏,正好能让纥石烈误以为咱们真的分兵两处,更不敢久留。”
两日后,野狼谷传来捷报:赵将军在黑风口成功截获蛮族粮草,纥石烈损兵折将,只能带着残部狼狈逃回斡难河,再无力南下。望北城之围解除,临河城的防线也得以稳固。
当石禾的军队返回临河时,赵将军带着一个蛮族老妇人来见他。老妇人是斡难河的萨满,手里捧着一块烧焦的祭坛石块,却对着石禾深深鞠躬:“将军没有真烧圣山,还派人悄悄护送被困的孩子回家,这份恩情,草原人记着。”她从怀里掏出一把弯刀,“这是纥石烈父亲留下的,他说若遇仁将,便赠予他——杀戮换不来土地,善意才能。”
石禾接过弯刀,刀鞘上刻着草原的星辰和中原的禾苗。帐外,柳姑娘正给黑风口受伤的士兵换药,其中既有中原士兵,也有投降的蛮族少年;张小姐在清点截获的粮草,要分给望北城的百姓和斡难河的老幼;春桃带着工匠修补望北城的城墙,蛮族俘虏主动送来木料,说“这城墙能挡风沙,也能挡战火”。
乌兰骑着白马赶来时,正见石禾站在城楼上,望着草原与中原交界的方向。“你这计用得妙,”乌兰笑着递给他一碗奶酒,“纥石烈现在成了草原的笑柄,说他被‘看不见的援军’吓退了。”石禾却望着远处迁徙的羊群,轻声道:“其实哪有什么妙计,不过是懂了他们的软肋——谁的家乡、谁的族人,不是心头最软的地方?”
奶酒的暖意混着战火后的余温,在两人掌心蔓延。石禾知道,“围魏救赵”的微妙之处,从不是靠奇袭的惊险,而是看透了所有战争背后的真相:没有人愿意远离家乡,没有人不珍视族人,当你懂得守护对方的软肋,战火自然会为善意让路。望北城的炊烟重新升起时,风中不仅有粮草的香气,还有草原与中原悄悄生长的和平。
野狼谷残笛:烽火未熄忆离人
赵将军在黑风口设伏时,遇见了个特殊的俘虏——蛮族少年阿木,他怀里没藏兵器,只揣着一支断了的骨笛。少年被押到帐前时,死死咬着嘴唇不肯说话,直到柳姑娘给他包扎手臂的箭伤,骨笛从怀中滑落,他才突然崩溃大哭:“那是我阿爸做的笛,他说等我学会吹《归牧谣》,就带我去中原看荷花。”
赵将军捡起骨笛,笛身上刻着歪歪扭扭的花纹,像草原的羊群,又像中原的稻田。“你阿爸呢?”少年指着谷口的尸体堆,声音发颤:“在那儿……他本是牧民,被纥石烈强征来打仗,说打胜了就给我们羊群。可他刚才为了护我,被自己人砍了……他们说他想投降。”
此时望北城里,张小姐正在登记阵亡士兵的名册,一笔笔写着名字、籍贯,笔尖在“李二狗,河西村,妻王氏,子阿牛”的名字上顿了顿。她想起三个月前,这个叫李二狗的士兵还托她给家里捎过信,说等打完仗就回家盖房,让儿子上学堂。可现在,信还在她的行囊里,人却永远回不去了。
“张小姐,这是从他怀里找到的。”亲兵递来一个布包,里面是半块干硬的麦饼,还有一张画——歪歪扭扭的小人牵着牛,旁边写着“阿牛等爹归”。张小姐把画抚平,压在名册下,眼眶发烫:“把他的抚恤金加倍送去河西村,告诉王氏,她男人是英雄。”
石禾赶到望北城时,正撞见柳姑娘在医馆外埋东西。挖开的土坑里,放着几支小小的骨笛,是她用阵亡蛮族少年的骨头做的。“他们都还没长大,”柳姑娘声音哽咽,“阿木说,草原的孩子都会吹笛,笛声能引来羊群,也能告诉家人‘我平安’。可这些孩子的笛声,再也传不到家了。”
她指着最远的那支小笛:“这是个中原孩子的,他跟着爹娘逃难,被纥石烈的军队抓去当向导,最后……”柳姑娘说不下去,只把一束格桑花插进土里,“乌兰说草原的花能认路,让笛声跟着花回家吧。”
斡难河方向传来消息,纥石烈撤退时慌不择路,竟把随军的家眷丢在了半路。一个蛮族妇人抱着襁褓,徒步走了三天三夜,终于在望北城外晕倒。醒来时,她拉着石禾的衣袖,从怀里掏出一块血布,里面包着个刚满月的婴儿:“这是纥石烈的孙子,他娘死在了路上。将军,我知道你是好人,求你别杀这孩子,他还没见过草原的太阳。”
婴儿饿得哇哇大哭,柳姑娘抱过来喂奶,却发现孩子的小手里紧紧攥着一缕头发,是他母亲的。妇人看着孩子,眼泪直流:“我们不想打仗的,可首领说中原的粮食多,抢了就能活下去。可现在……男人死了,孩子没了娘,抢来的粮食填不饱肚子,只会填了坟坑啊。”
夜里,石禾站在城楼上,听见草原方向传来断断续续的笛声,是《归牧谣》的调子,却吹得支离破碎。谢继昌告诉他,是阿木在吹,他说要吹给死去的阿爸听,也吹给那些埋在谷里的中原士兵听,“笛声能跨过人鬼,告诉他们‘别牵挂’”。
月光下,望北城的城墙满是箭痕,像一道道永远愈合不了的伤疤。张小姐的账册上,阵亡士兵的名字越写越多;阿荞带着百姓修补田埂,却在土里翻出了带血的箭镞;春桃检查城防时,发现一段栅栏的缝隙里,卡着半块孩子的虎头鞋碎片。
乌兰带着草原的草药赶来时,带来了更令人心碎的消息:斡难河的祭典上,萨满捧着烧焦的祭坛石块,让所有族人发誓“永不南侵”,可祭坛前的石台上,摆满了没人认领的骨笛——都是这次战死少年的遗物。“他们说,这些笛声没回家,就用草原的风送它们走。”乌兰靠在石禾肩头,声音发哑,“石禾,什么时候才能没有战争?什么时候孩子的笛声,不用再隔着生死?”
石禾握紧她的手,掌心能摸到她银袍上宝石的棱角,那棱角硌得人生疼,像烽火里无数破碎的家庭。远处的笛声还在继续,时而像中原的童谣,时而像草原的牧歌,混在风里,飘向黑风口的坟茔,飘向河西村的茅屋,飘向斡难河的羊群。
他知道,“围魏救赵”的计策赢了,望北城保住了,可那些在战火中熄灭的生命、破碎的家庭,再也回不来了。这胜利里藏着太多感伤,就像城墙上的箭痕,会永远留在那里,提醒着每一个人:和平从来不是计策换来的,而是用无数离人的眼泪、未竟的牵挂,一点点浇出来的。风过城楼,笛声渐歇,只留下满地月光,像一层薄薄的霜,盖着烽火未凉的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