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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将至。
一个时辰的等待，漫长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城楼之上，除了烈烈风声与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再无他响。
被征召来的民夫们，许多人连兵器都握不稳，手心里的冷汗让刀柄变得滑腻，他们的眼神在城外的黑暗与身边城防军冷硬的侧脸上来回游移，喉结不住地上下滚动。
一名年轻的民夫脚下一软，手中的长矛“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在此时显得格外刺耳。
他身旁一名满脸刀疤的老卒连头都未回，只是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捡起来，不想死就握紧了。”
王铁山将军脱去了那身繁复的将铠，只穿着一身轻便的锁子甲，手提一柄宽刃大刀，在城墙上走来走去。
钱如月立于城楼最高处，夜风吹动着她银甲的边角和束起的长发，手握住腰间别着的剑柄。
一向嬉皮笑脸的陈天涯，此刻也笑不出来了。
他靠在一处墙垛旁，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灌着酒，眼神却盯着城外，那双总是浑浊的眼睛里，罕见的透着一股狠厉。
药王世家的药云飞则带着人，在城楼后方一遍遍地检查着伤药，绷带，他的脸色在火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但动作却一丝不苟。
镇魔司的黄炎与萧行，分立在城楼两侧的要道，他们身后，镇魔司的精锐皆已拔刀在手，玄色的甲胄在火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就在这压抑的气氛中，突然从远处卷起大风向城墙而来。
紧接着，一股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袭来。
“那是什么？”一名钱家的供奉指着远方，大喊道。
众人齐齐望去。
只见远方的地平线上，一道漆黑的线正迅速扩大，升高，是一片吞噬光线的浓雾！
它翻滚着如同一头活着的远古巨兽，向着广南城卷席而来。
“这些黑雾！”玄尘道长脸色一变，长须无风自动。
“此雾能滋养阴邪，侵蚀生灵阳气，都守住心神！”
黑雾的推进速度极快，不过十几个呼吸，便已到了城下，随后将城内弥漫，一切都笼罩在黑雾中。
火把的光芒被压制得黯淡，只能照亮周围不足三尺的范围，再远，就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黑。
城楼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看不见敌人，听不见声音，这种黑暗中的恐惧，比千军万马的冲杀更让人心悸。
一直闭目养神的李青玄，在此刻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的视觉受黑雾的影响不大，但他还是将全部心神沉入双耳，超越凡俗的听觉悄然展开，【天耳通】带来的听觉，让他捕捉到了常人无法察觉的动静。
那不是脚步声，也不是呐喊。
而是一种……干涩的、沉闷的、令人牙酸的拖拽与摩擦声。
成千上万，密密麻麻！
它们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只有死物的僵硬与麻木。
“来了！”
李青玄的声音在城楼上炸响，虽然只有修士能在黑雾中看到他的身影，但寻常官兵只需听见即可。
“是行尸！黑雾之中，全是行尸！准备迎敌！”
话音落下，不足一炷香。
“咚！”
一声沉重无比的闷响，从南城门的正中心传来，整个城楼都为之轻轻一颤。
仿佛有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地砸在了城门之上。
“咚！咚！咚！”
一下，两下，三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