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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罗塞之墙西部,凯洛鲁巴区段的城墙巍然耸立。不同于东部那些直接暴露在巨人威胁下的前沿据点,凯洛鲁巴位于另一侧,离那场史无前例的灾难有着相当距离。
正因如此,这里的商路虽然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却并没有完全断绝。
相反,在风险与利润并存的畸形市场下,那些敢于踏出城门,将货物运往其他相对封闭区域的商贩,往往能赚得比以往多上数倍,只是这份财富裹挟着浓厚的血腥与恐惧。
范斯一家便是这凯洛鲁巴区中,万千不知名小商贩里不起眼的一份子。
他们没有那些富甲一方的大商人拥有庞大的商队和武装护卫,仅仅凭借一辆驴车,几箱杂货,每日小心翼翼地维持生计。
比起其他挣扎在温饱线上的贫民,范斯一家仅仅只是稍微好上那么一些,勉强能让一家老小不至于挨饿受冻,但日子依旧过得紧巴巴的,任何一点意外都可能将他们推入深渊。
玛利亚之墙东部被破坏的消息,犹如一场席卷而来的风暴,瞬间撕裂了所有人心中的平静。
王都的命令在第一时间传达到了凯洛鲁巴,城门在震耳欲聋的吱呀声中,缓缓关闭,将绝望与混乱隔绝在外。
然而,没过多久,随着弗提上位,一道截然相反的命令又突然降临——不许关门!
这来回拉锯的荒谬指令,让凯洛鲁巴的居民们犹如惊弓之鸟,城门在开启与关闭之间反复横跳,每一次变动都伴随着人们此起彼伏的咒骂与恐慌。
在这场混乱中,凯洛鲁巴与玛利亚西部瓮城的物价,如同脱缰的野马,瞬间飙升了两三倍,柴米油盐都成了奢侈品。
范斯每日看着街对面那些原本与自己不相上下,如今却因胆大包天跑了几趟城外而赚得盆满钵满的同行,心里犹如猫抓般痒痒的。
那堆积如山的铜币,闪耀着诱人的光芒,似乎在向他招手。
可一想到那些传说中狰狞恐怖的巨人,他的理智又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心中的渴望。
他怕,他真的怕。他怕自己刚踏出城门一步,就成了巨人口中的点心,留下孤儿寡母在这乱世中挣扎。
就在这种矛盾的煎熬中,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小半个月转瞬即逝。
终于,这一天,范斯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躁动。
他来到酒馆,约上发小老山姆,想借着酒精麻痹一下自己的神经。
酒馆里昏暗的灯光下,劣质的兑水麦酒散发着酸涩的气味,人们压低声音交换着从外面传来的流言。
老山姆似乎是喝醉了,他那张被风霜刻满褶皱的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舌头也有些打结。
他将自己从别人口中听来的、那些关于城外商队如何幸运躲过巨人袭击的捕风捉影的故事,结合自己一些“英勇”经历,添油加醋地吹嘘着,言语间充满了对那些冒险者的艳羡与不屑。
他模糊地提到,有传言说墙外似乎“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危险”,或者说“城墙西部这块区域,巨人似乎不太常出现”。
这些不负责任的醉话,却像一颗火星,点燃了范斯心中那片早被欲望烘烤得干燥无比的草地。
后半夜,当范斯带着酒意回到家时,他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却再也睡不着了。
老山姆那些模糊不清的“消息”和“吹嘘”,在他脑海中被无限放大,巨人狰狞的影子与金币璀璨的光芒在他的思绪中激烈搏斗。
他想到了妻子那日渐消瘦的脸庞,孩子们那双渴望新衣服的眼神。
或许,就这一次?就这一次,赌一把?
第二天清晨,天色才蒙蒙亮,东方泛起鱼肚白。
范斯猛地从床上爬起来,呼吸急促,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决绝。
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几乎是粗暴地拉上睡眼惺忪的儿子,一大早就跑去收购了一批货物,甚至没来得及跟妻子多说几句,便匆匆推出了城门。
城门卫兵看了他一眼,只当是又一个被贪婪冲昏头脑的商贩,并未多加阻拦。
而另一边,宿醉未醒的老山姆头疼欲裂。
当他逐渐清醒过来,回想起昨晚自己酒后失言的那些话,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他知道范斯那个人,耳根子软。
一股凉意瞬间从他后背升起。
他连忙赶着自家的驴车,连滚带爬地跑到范斯那简陋的店面,店里空无一人。
他又火急火燎地赶到范斯家里,他老婆正在院子里打扫,看到老山姆还觉得奇怪:“老山姆!范斯他……他带着儿子一大早就出城了!”
“什么?!”老山姆脑子里轰然作响,宿醉带来的眩晕感瞬间被更深层的恐惧取代。
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爬上驴车,拼命挥舞着缰绳,赶着瘦弱的驴子,在尚未完全苏醒的街道上狂奔,一路尘土飞扬,直奔城门口。
城门口,几名守卫打着哈欠,懒散地靠在门边。
老山姆跳下驴车,踉跄着跑到士兵面前,胸膛剧烈起伏,用几乎是哀求的声音问道:“范斯!有个叫范斯的!带着他儿子,他们是不是出城了?你们为什么不拦着他们?!”
士兵们见这个蓬头垢面的男人突然冲过来,还吼出这样莫名其妙的话,一个个都感到不耐烦。“范斯?你说的谁啊?出城的人多了去了,我们拦谁?你是不是喝多了?”
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士兵不耐烦地啐了一口,紧接着就毫无征兆地抬起脚,狠狠地踹在了老山姆的胸口。
老山姆猝不及防,一声闷哼,瘦弱的身躯被踹得凌空翻滚,重重地摔在了尘土飞扬的地面上,脑袋“咚”地一声,撞在地上。一阵剧痛袭来,他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视野模糊。
“怎么回事!”
就在那士兵粗暴地将老山姆踹倒在地,头部撞击地面发出沉闷响声的同一时刻,一辆漆黑的汽车,车身在城门投下的阴影中泛着冷光,无声无息地滑行到了城门口。
车轮轻微摩擦地面的声音,在混乱的嘈杂中显得格外清晰。
轿车在距离倒地的老山姆和惊愕的士兵几步之遥的地方稳稳停下,车窗内,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探出,打了个简洁而有力的手势,示意跟在后面的庞大车队——
满载着物资和全副武装士兵的军用卡车——先有序地通过城门,驶向城外。
接着,车门打开,一个身形挺拔、白发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的军官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身着王都警卫团笔挺的制服,肩章在微弱的晨光中闪烁着金属光泽。
他刚才在车上清晰地目睹了士兵那一脚,眼中迅速蓄积起一股怒意。在他看来,这不过又是一起仗着军服欺压平民的行径,而在当前凯洛鲁巴局势不稳的敏感时期,这种行为绝不允许。
“你在干什么?!”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