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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落停止了。
林秋悬在半空,像被无形的线吊着。身体里的剧痛没有消失,反而像潮水般一波波涌来,每一次起伏都带着撕裂般的锐痛。他低头,能看见胸口的血洞还在往外渗血,滴落在下方翻滚的黑雾里,发出“滋滋”的轻响,像水滴落在烧红的铁上。
那面巴掌大的铜镜,正悬浮在他面前。
镜面光滑得不像话,映出他此刻的模样——眉心猩红的印记已经完全成型,像颗嵌在皮肉里的血珠;左半边脸覆盖着细密的鳞片,泛着青黑色的冷光;一只眼睛的瞳孔变成了竖瞳,绿光幽幽,和暗河底那些头颅如出一辙。
怪物。
他真的变成怪物了。
林秋抬手想触碰镜面,指尖刚要碰到,镜中的自己突然动了。
镜中人也抬起手,指尖与他的指尖在镜面上重合。没有预想中的冰凉,反而传来一阵灼热的触感,像有电流顺着指尖窜上来,瞬间流遍全身。皮肤下的血管突突直跳,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疼吗?”镜中人开口,声音是他和林秋重叠的调子,带着点沙哑的温柔。
林秋的指尖一颤,猛地收回手。指尖残留着铜镜的温度,像块烙铁烫在皮肤上。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指缝间竟渗出细小的血珠,滴落在铜镜上,晕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
镜中人的手也跟着收回,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和林秋记忆里那个总爱跟他拌嘴的青年重合在一起。只是那笑容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别怕。”镜中人说,抬手抚上自己的眉心,“这不是陈墨的印记。”
林秋皱眉。眉心的印记还在发烫,像是有团火在烧。
“是我们的。”镜中人的指尖在猩红印记上轻轻一点,印记竟泛起淡淡的青光,“你把镜影和林秋的魂魄都融进了血脉里,这是融合的印记。”
林秋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能感觉到,体内确实有两股力量在慢慢融合,一股是镜影带来的阴冷诡谲,带着陈墨的腐朽气息;另一股是林秋留下的温热坚韧,像天玑剑的青光。这两股力量原本互相冲撞,此刻却在那面铜镜的映照下,开始缠绕、交织,形成一种奇异的平衡。就像两条缠斗的蛇,最终在同一个躯壳里找到了共存的方式。
“那铜镜……”
“是镜界的核心。”镜中人说,眼神飘向林秋身后,“陈墨把魂魄碎片藏在镜界各处,这面铜镜就是锁着他主魂的容器。刚才你用血脉连接镜骨,其实是把自己变成了新的锁。”
林秋回头,看向身后的旋涡。
旋涡还在旋转,但速度慢了很多,中心的黑雾已经散去,露出一片血色的空间。空间里立着四十九根血红色的柱子,柱身上爬满了扭曲的人脸,正是之前看到的那些黑袍人。这些人脸此刻都闭着眼,像是陷入了沉睡,只有嘴角还挂着诡异的笑。有几根柱子上,人脸的睫毛在微微颤动,像是随时会睁开眼。
“他们在等。”镜中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寒意,“等陈墨的主魂醒过来,就能借着你的血脉冲破封印,重回人间。”
林秋的手指攥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流出的血滴在铜镜上,被镜面瞬间吸收。吸收了血液的铜镜,边缘开始浮现出细密的符文,青金色的,和镇魂柱上的符文一模一样。符文流转间,隐约能听到细碎的锁链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牢牢捆住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林秋问,声音有点发紧。他能感觉到,体内那股阴冷的力量正在蠢蠢欲动,像冬眠的蛇,随时可能醒来。每次那股力量涌动,他的喉咙里就会泛起腐朽的檀香味,和陈墨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镜中人沉默了一下,抬手抚摸着镜面上的符文:“解铃还须系铃人。三百年前陈墨是用林家的血开启的镜界,现在,也得用林家的血来关。”
“我的血?”林秋皱眉,“刚才那些还不够?”
“不够。”镜中人摇头,眼神落在他胸口的血洞上,“需要更纯粹的东西。比如……你的魂魄。”
林秋的呼吸一滞。
魂魄。
他想起祖父笔记里的话:锁与养,本为一体。养者以血饲锁,锁者以魂镇邪。三百年前,林家先祖就是用自己的魂魄,才勉强封住了镜界的缺口。笔记的最后一页,画着一个模糊的人影,跪在镇魂塔前,背影佝偻,像是在哭泣。
原来,这才是他们真正的宿命。
“值得吗?”镜中人突然问,眼神里闪过一丝林秋独有的倔强,“用自己的魂魄换一个不知道能不能守住的封印。”
林秋没有回答,只是看向胸口。那里的血洞边缘,隐约有青光在流动,是林秋残留在他体内的气息。那个总爱跟他拌嘴,总爱挡在他身前的青年,此刻正用最后的力量护着他的魂魄,像护住易碎的珍宝。每次他想动用魂魄力量,那股青光就会收紧,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保护。
“他不会同意的。”林秋说,声音有点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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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人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点无奈,又有点温柔:“他早就同意了。刚才在漩涡里,他把最后一点魂魄力量渡给你时,就已经做了决定。”
林秋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他想起那阵温热的拥抱,想起那句“我陪着你”,原来不是安慰,是告别。就像小时候母亲送他去学堂,在门口站了很久,说的那句“放学早点回来”。
“我不允许。”林秋低吼,胸口的血洞突然迸发出刺眼的青光,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青光里,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林秋的气息正在快速消散,像被风吹散的烟。那些属于林秋的记忆碎片在他脑海里闪过:第一次见面时林秋手里的糖葫芦,暗河底他后背的血痕,通道里他掌心的温度……
“别白费力气了。”镜中人的声音变得缥缈,“他已经融进你的魂魄里了,你现在毁了自己,等于连他最后一点痕迹都抹去了。”
青光骤然熄灭。
林秋僵在原地,指尖的鳞片因为用力而泛出冷光。他看着镜中的自己,那双竖瞳里映出的,是他从未有过的茫然。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反抗宿命,可到头来,还是一步步走到了先祖的老路。就像被线牵着的木偶,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过既定的轨迹。
“还有别的办法吗?”他问,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镜中人沉默了。
镜面开始泛起涟漪,像被投入石子的水。涟漪散去后,镜中不再是他的脸,而是出现了另一幅画面——暗河底的祭坛,沈砚正跪在祭坛中央,周围的黑袍人举着刀,刀尖对准了他的心脏。祭坛上的符文已经亮起了大半,像一条条血红色的蛇,缠绕着沈砚的身体。
沈砚的脸色苍白得像纸,嘴角却带着笑,眼神平静得诡异。他的指尖在祭坛上轻轻划着,似乎在写什么字,血珠落在符文上,让那些血色的蛇变得更加活跃。
“沈砚!”林秋失声喊道。
镜中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看到了吗?陈墨早就留了后手。就算你不献祭魂魄,他也能通过沈砚的血开启新的通道。毕竟,沈家和陈家,本来就是一体的。”
林秋的瞳孔骤然收缩。
沈家和陈家……一体?
祖父的笔记里只提过沈家是守镜人,世代居住在哀牢山,负责监视镜界的动静。从未提过他们和陈家有什么关系。他想起沈砚第一次带他去暗河时,手里拿着的那块玉佩,玉佩上的纹路和陈墨黑袍上的图案有几分相似。当时他只当是巧合,现在想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