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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先生一语惊醒梦中人，郭某受教了。”郭翼拱手起身向邹四洋鞠了一躬。
而且方才她还明白了一个道理，她回想起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那种想后退的想法。
其实正是从卢老板即将被救出开始。
她一下失去了迫在眉睫的危机，于是也一同失去了对其他人身上迫在眉睫的痛苦所拥有的共情。
人性如此，处在苦难里的人往往都想过若是天下人都能安居乐业，都能够获得拯救，那该有多好。
因为那时候的自己也是苦难的“天下人”，可随着苦难结束，“天下人”这个概念也会不停流变。
在苦难者群体里的人会觉得受苦受难的是“天下人”，离开苦难开始迈向更好生活的觉得跟自己那样为生计奔波的是“天下人”。
小有积蓄的会觉得自己这样才是大多数人的样子，待到富贵，心中的世界又产生新的变化。
人向来会认为其他人跟自己一样，故而不是“天下人”的那些，就成了少数，离自己越远的少数他们的一切经历都会被模糊，被抽象成简单的概括。
故而对权贵富人来说，那些水深火热当中的人可悲可怜，但活该，一句倒霉就能概括发生在他们身上所有苦难。
同样，下层人看着那些远在天边的权贵，也会发出这样的感慨，一句幸运，就能概括他们拥有的一切。
郭翼从苦难中的人走了出去，于是离苦难中的其他人越来越远，像方警长这样走出更远的人，心中又能剩下几分同情呢？
“郭小姐何出此言，在下也就是随口一说。”邹四洋看着激动的郭翼有些不解。
“不，邹先生的的话真该让那些达官贵人都听一听，若是人人都跟邹先生一样的想法，这世上哪还有那么多苦难。”
郭翼下定决心，瓦解九龙会，杀死九龙会那些头领的事，从现在就要开始谋划。
“邹先生放心，郭某心中再无疑虑，瓦解九龙会的事我会尽力去做。”郭翼看着邹四洋道。
“郭小姐想明白就好，邹四洋还是那句话，听凭郭小姐吩咐。”邹四洋也起身拱手。
“照我的想法，邹先生可以先与刘潜之警官做一样的工作。”郭翼说着。
邹四洋有些不解道：“何谓刘警官同样的工作？”
“他现在致力于找寻九龙会欺压民众的罪证，我让他帮忙尽量记录下来那些遭受九龙会严重迫害的民众都有哪些。”郭翼解释了一下。
“郭小姐的意思是让我也去寻找这些同我一样深受九龙会所害的人？”邹四洋问道。
“正是如此，而且邹先生大可以与他们多聊聊，若有跟邹先生一样想要报仇雪恨的，可以一并记录下来告知于我。”郭翼决定实施那天想到的计划。
“那之后郭小姐会怎么做呢？”
“九龙会看似盘根错节，但说到底只是几个头领勉强能够控制手下人，一旦离开他们，九龙会不过一盘散沙。”郭翼继续说道。
“郭小姐的意思是要寻机会对那些头领下手？”邹四洋似乎懂了郭翼的想法。
“正是如此，只是究竟是要暗杀还是法办，这得看具体情况而定。”郭翼补充了一句。
“郭小姐真相信警察会帮着我们法办那些九龙会头领？若警察能有这般作用，早些年九龙会也不能够一统九港的地下势力。、”
邹四洋提起警察依旧不愿意信任。
郭翼笑了笑道：“如果是洋人开口要拿哪个头领去法办，恐怕这些警察早就跑得腿都转了。”
邹四洋更加疑惑，郭翼只能继续解释。
“如今刘警官虽然凭着自己喜好在查那些九龙会的不法证据，但洋人给他的任务可是去找到九龙会背叛洋人的铁证。”
“郭小姐是说，能借刘警官查案，让洋人亲手下令除去一些九龙会头领？”邹四洋一下明白了。
“没错，除掉九龙会这些头领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事，我们必须借助一切可能的力量才能做到。”郭翼已经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有些本就与洋人牵连不深的头领，自然在洋人压力下会出来被推出来挡枪，他们的内乱就是我们成功的第一步。”
邹四洋看着郭翼，也渐渐跟上她的思路。
“在他们内乱以后，一切暗杀，内斗，都会视作彼此送给洋人的投名状，那时候死的人自然会有人帮我们把账算到其他头领身上。”
郭翼继续说着，邹四洋也听得入了神。
“再往后，等到九龙会名存实亡，当初被他们压制的那些人自然会群起攻之，一旦有了联合，就会成为新的势力。”
“郭小姐的意思是，我们就是这股联合的势力，到时候九龙会一倒，自然洋人民间那些事就要交由我们去做？”
“没错，正是如此，只是邹先生还需注意，我们瓦解九龙会以后自己切莫要守住本心，洋人要求办的事，我会尽力在不伤损九港民众的前提下应付过去。”
而且洋人当中也有恶人与相比之下没那么歹毒之人，到时候我们可以将手伸到洋人的势力中，尽可能将那些大奸大恶之辈也搞垮。
如此往复，至少在我们初心改变之前，九港的民众能够过的比现在好一些。
郭翼最终决定用的方法类似于江河湖泊的自净，只要水是流动的，自己便能够引导其自净，虽说污秽始终都在。
但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越积越多，最后一朝垮塌，由九港那些普通民众来承受。
她没法保证这种机制能够运行多久，但就像邹四洋说的那样，只要有一天，就是对现在的改善。
九港现在不缺少那些思考九港未来与如何改变现状的人，九港真正缺少的，正是那一天、两天的切切实实的改变。
所以郭翼想要自己来做这第一个推动变化的人，自己去做这个打破九港一潭死水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