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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冰冷的毒蛇，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看似惊慌失措的花魁，她的眼神依旧带着水光，楚楚可怜，仿佛真的被吓到了。
但李玄胤却在她眼底最深处，捕捉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嘲弄。
“无妨。”
三皇子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波澜，他伸手，动作看似随意地将那枚裂开的废子拂到一旁，“许是这棋子年深日久，质地不纯，承受不住苏姑娘指尖这‘一点朱砂’的温度罢了。”
他刻意加重了“一点朱砂”几个字，意有所指。
“殿下真会取笑人。”
红袖拍了拍高耸的胸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眼波流转间，媚态更盛，“奴家这点微末道行，哪有什么温度？不过是这棋子自己命薄罢了。”
她重新捻起掉落的黑子，这一次，指尖凝聚的妖力更加隐晦而凝练，轻轻点在棋盘上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位置。
“啪！”
这一次，落子无声。
然而，就在黑子落定的瞬间，遥远的西南方向，一座扼守要道的“铁锁关”内，原本被天机阁暗中控制、准备里应外合的几名守将，眉心处毫无征兆地爆开一点幽蓝火星！
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瞬间化为几具焦黑的枯骨！
关内几处预设的机关陷阱枢纽，也同时燃起诡异的蓝火，顷刻间化作飞灰，天机阁精心策划的夺关计划，尚未发动，便胎死腹中！
李玄胤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一次，他清晰地“看”到了！
就在红袖落子的瞬间，她指尖那抹鲜红的蔻丹之下，一缕幽蓝到极致的火焰一闪而没！
那火焰的气息…古老、霸道、带着焚尽万物的意志，绝非人间凡火！
“狐火…九尾天狐的…本源心焰…”
一个尘封在皇室秘典中的名字，如同惊雷般在李玄胤心中炸响！
他看向红袖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看一个有趣的玩物，而是看一个极度危险的对手，甚至…是猎物！
“苏姑娘…当真是好手段。”李玄胤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凝重。
他不再落子，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棋盘边缘缓缓划过，指腹感受着那温润深紫木质下蕴藏的古老气息。
“这沉香棋盘，据传乃东海龙宫遗宝，万年沉于归墟海眼，坚逾神铁，水火不侵，更能宁心定魂。本王费尽心思才得来，本想与姑娘手谈几局，静心养性…却不料…”
他话锋一转，目光如刀，直刺红袖：“…竟成了姑娘施展神通的舞台？”
红袖脸上的媚笑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淡漠与疏离，她伸出纤纤玉指，也轻轻抚摸着棋盘温润的木质纹理，就在指尖触及木质的刹那，一股无比熟悉的共鸣感，如同细微的电流，瞬间从她指尖传递到心间，与她深藏于九州鼎碎片中的一缕残魂产生了奇异的呼应！
这感觉…与她当年在东海龙宫废墟深处，触摸到那枚开启龙宫核心秘库的玉钥时，感受到的深海龙气、万载沉香的苍茫气息…如出一辙！
这棋盘，竟真的是龙宫遗物，由万年沉水香木心所制！
“殿下过誉了。”
红袖的声音不再娇媚，清冷如冰泉，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小女子不过是见不得那些藏在暗处、嗡嗡作响扰人清静的虫子罢了。至于这棋盘…”
她指尖在棋盘上轻轻一划，感受着木质深处沉睡的龙宫气息，“确实是件好东西。只是落在殿下手中，用来承载这些沾满血腥的棋路，未免…有些暴殄天物了。”
她抬起眼，那双曾颠倒众生的美眸，此刻清澈得如同寒潭，映不出丝毫人间烟火，只有冰冷的火焰在深处燃烧：“殿下想看的，不就是这个么？何必再假惺惺地落子？”
三皇子李玄胤脸上的最后一丝伪装彻底剥落，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投下压迫性的阴影，周身散发出冰冷而尊贵的皇道龙气，与红袖身上那古老妖异的狐火气息在方寸之间无声地碰撞！
“好！很好！”
李玄胤抚掌，笑声中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与森然杀意，“苏媚儿…或者说，本王该称呼你什么？九尾天狐的残魂？妖族最后的圣女？藏在这醉月楼的脂粉堆里，搅动本王棋局…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猛地一拂袖，带起的气劲将棋盘上的棋子扫得七零八落：“这盘棋，本王改日再与你下！不过…”
他盯着红袖，一字一句道：“…你烧了本王的‘眼’，就得用你自己…来填！”
话音未落，雅间紧闭的雕花木门无声地滑开，门外，并非醉月楼的老鸨龟奴，而是四名身着玄色劲装、面覆金属面具、气息如同深渊寒冰的侍卫！
他们腰间悬挂的，赫然是天机阁最精锐的“玄冥卫”令牌，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瞬间锁定了湘妃榻上的红袖！
剑拔弩张！杀机盈室！
红袖却依旧端坐，甚至优雅地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角。
她看都没看门口那四名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玄冥卫，目光反而落在散落一地的棋子上，尤其是那枚被她狐火焚毁的白玉棋子碎片上，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填？”她轻笑一声，指尖幽蓝的火星一闪而逝，“殿下怕是…填不起呢。”
就在这时——
“铮——！”
雅间角落里，一直默默低头抚琴的清倌人，怀中的古琴琴弦，毫无征兆地崩断了一根！
琴弦断裂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那清倌人吓得浑身一颤，慌忙伏地请罪。
红袖的目光却猛地一凝，落在断弦的琴身上，普通的梧桐木琴身…但就在琴弦崩断的刹那，她敏锐地捕捉到，一缕极其精纯的气息，从那崩断的琴弦根部逸散出来！
虽然微弱，却与她身下的沉香棋盘、与她怀中的玉钥碎片…同根同源！
这琴弦…竟是以龙宫特有的“鲛人泪金”混入天蚕丝所制！
这醉月楼…这看似普通的琴弦…竟也与东海龙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丝更深的疑惑和警惕，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绕上红袖的心头。
这盘棋，似乎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