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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袖残魂消散的悲恸如同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陆九霄心头。
胤京城的夜风带着未散的毒尘腥甜和劫后余生的死寂，吹不散眉宇间刻骨的恨意与疲惫。
洛清雪在墨子期的搀扶下勉强站立，龙鳞脱落的伤口虽被狐火净化，不再恶化，但金红的血痕依旧刺目，本源受创带来的虚弱让她脸色苍白如纸，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撕裂般的痛楚。
“必须…找到胤禛的据点…毁掉那些毒源…” 洛清雪的声音带着虚弱的沙哑，金眸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红袖最后意念指向的…是城北‘天机观’旧址…”
陆九霄紧握着怀中那枚冰冷死寂的九州鼎碎片，熔金的瞳孔扫过墨子期采集的、封存在铅瓶中的幽绿病毒样本，“那里…必有答案。”
天机观，这座曾香火鼎盛的道观，早已在天机阁隐入暗处后荒废多年，断壁残垣隐在城北的荒草与夜色中，如同巨兽的骸骨。
推开腐朽的观门，一股混合着尘土、霉味和…某种微弱电子元件气息的怪味扑面而来，正殿神像早已坍塌，碎成满地泥块，唯有后殿深处，一扇被厚重油布遮掩的金属门扉，显得格格不入。
门无声滑开，露出向下延伸的阶梯，空气骤然变得干燥，带着循环系统特有的微弱嗡鸣。
阶梯尽头，并非想象中的秘密基地或实验室，而是一个…巨大到令人迷失的纯白空间。
空间呈完美的球形，直径目测超过百丈，四壁、穹顶、地面，皆是由无数块平滑如镜的金属面板构成。
灯光并非来自外部，而是从镜面本身柔和地散发出来，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一片惨白，毫无阴影，也…毫无方向感！
“这是…什么地方？”
墨子期看着镜中无数个自己惊愕的脸，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脚下却传来镜面清脆的回响，更添诡异。
陆九霄的通幽瞳金芒流转，警惕地扫视着这个光怪陆离的空间。
“小心，是陷阱！” 他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嗡——！
轻微的震颤感从脚下传来，紧接着，整个球形的镜面空间开始…缓缓旋转，如同一个巨大的万花筒！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随着空间的旋转，每一面镜子上映照出的，不再是他们三人此刻的倒影！
左侧一面巨大的镜壁中：
场景是阴森肃杀的古代衙门停尸房，青砖地面冰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和草药防腐剂的气味。
镜中的“陆九霄”，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靛蓝色仵作短衫，鬓角带着风霜，面容比现在更显年轻，却有着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
他正俯身在一具覆盖着青黑色鳞片的尸体旁——那赫然是一具被斩首的青龙尸骸！
巨大的断颈处龙血凝结成暗紫色的冰晶，镜中陆九霄手持一柄样式古朴的青铜仵作刀，小心翼翼地剃开一片逆鳞，露出下方被某种灼热能量烧焦的骨肉。
他眉头紧锁，口中低语，声音透过镜面带着奇异的回响：“…逆鳞焦灼…非火非雷…残留能量…与寒山书院地脉波动吻合…谢明远…果然是你！”
“这是…明朝？我？”
陆九霄看着镜中那个沉浸于验尸、对青龙之死充满探究的自己，熔金的瞳孔剧烈收缩，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熟悉与割裂感同时涌上心头。
那仵作刀…那青龙尸骸…那指向谢明远的线索…
右侧另一面镜壁：
场景截然不同，是一个充满未来科技感的纯白实验室，巨大的环形屏幕悬浮在空中，流淌着由奇异符号和三维螺旋结构构成的数据流。
镜中的“陆九霄”，穿着剪裁合体的银白色研究服，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手术刀，鬓角已有几缕银丝，他正站在一个透明的分析台前，操作着复杂的全息界面。
分析台上悬浮着的，赫然是半块边缘流淌着青铜光泽的碎片——九州鼎碎片！
一道细微的蓝色光束正扫描着碎片表面，镜中陆九霄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基因图谱和能量模型，手指快速划动，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碎片内部基因锁标记指向…初代管理员谢渊…与当前世界线‘陆九霄’基因同源性99.8%…克隆母本确认…警告，检测到时空坐标异常扰动…来源：2123年锚点…”
“未来？克隆母本？谢渊？”
陆九霄如遭雷击，通幽瞳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与自己高度重合的基因图谱，以及那个刺眼的“99.8%”！
冰窖中谢渊冰封的躯体，仵作刀与“谢”字匕首的契合…无数线索碎片如同被磁石吸引，疯狂地冲击着他的认知，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后颈，那里…是否也曾有一个冰冷的条形码？
前方的镜壁：
映出的是一片尸山血海的战场，陆九霄妖化的右臂贯穿了一个身披重甲、面容模糊的将领胸膛，鲜血染红了熔金的鳞片，他眼中是近乎疯狂的杀戮欲望…
后方的镜壁：
则是宁静的乡村小院，一个面容憨厚的青年陆九霄，正笨拙地帮一位白发老妪劈柴，笑容温暖而满足…
头顶的镜穹：
甚至映照出无边星海，一个穿着样式古怪宇航服的陆九霄，漂浮在巨大的舷窗前，凝视着深邃的宇宙，背影孤寂…
脚下的镜面：
则是一个灯红酒绿的现代都市，西装革履的陆九霄坐在酒吧角落，眼神迷离地看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
无数个“陆九霄”！无数种人生！无数个时空片段！
每一个镜面都是一个独立的“现实”，每一个倒影都在演绎着截然不同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
他们或专注，或疯狂，或温暖，或迷惘…无数道目光，无数种情绪，透过光滑的镜面，如同实质般投射在空间中央那个真实的陆九霄身上！
“呃…” 陆九霄闷哼一声，踉跄后退一步，头痛欲裂！
无数记忆、情感、认知的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流，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意识壁垒！
我是谁？是明朝那个执着于尸骸真相的仵作？是未来那个冷漠分析基因密码的科学家？是战场上嗜血的妖魔？还是乡村里平凡的孝子？哪一个才是真实？哪一个才是本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