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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凝霜走到他对面的梨花木椅上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头,抿着唇不说话。殿内只剩下笔尖摩擦宣纸的沙沙声,气氛渐渐有些凝滞。
萧夙朝写罢最后一个字,放下朱笔,抬眼看向她。只见她眼帘微垂,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嘴角抿得紧紧的,分明是带着气来的。他略一思忖,便猜到了七八分——这两个月自己确实克制得紧,一来是怕她身子还没完全复原,二来是夜里总被景晟的哭声闹醒,心思难免分了些。
他放下奏折,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放软了些:“怎么不说话?谁惹我们娘娘不高兴了?”
御书房内静得能听见烛火跳动的轻响,一名新来的宫女正小心翼翼地给萧夙朝续茶,闻言突然娇滴滴地开口:“陛下~皇后娘娘瞧着那般威严,奴婢……奴婢害怕,不敢去呢。”说罢还偷偷抬眼瞟了澹台凝霜,眼波里带着几分刻意的怯懦。
澹台凝霜端坐着没动,指尖却悄悄掐紧了袖口——这宫女是上月刚从浣衣局调上来的,平日里在御前伺候总爱装腔作势,没想到今日竟敢在她面前摆这副姿态。
萧夙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却没看那宫女,反倒亲自提起茶壶,倒了杯温热的雨前龙井,用茶盖撇去浮沫,吹了吹才递到澹台凝霜唇边,语气是藏不住的纵容:“尝尝?刚沏的。”
澹台凝霜偏头躲开,声音冷得像结了冰:“陛下好福气,御前竟有这般‘娇怯’的宫女。”说罢起身就往外走,裙摆扫过案角的玉镇纸,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站住。”萧夙朝沉声唤道,见她没回头,当即对侍卫道,“来人,将这不知规矩的东西拉下去杖毙!刚到御前伺候就敢挑拨离间,眼里还有没有尊卑体统!”
那宫女吓得面无人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喊着“陛下饶命”,却被侍卫毫不留情地拖了出去。
澹台凝霜坐进轿撵,刚行至御花园的抄手游廊,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侍卫行刑的吆喝声,正是那宫女受罚的地方。她掀起轿帘一角,淡淡道:“落霜,去把人带来。”
落霜快步走到行刑的空地上,那宫女已被按在长凳上,裙摆沾满尘土,发髻散乱,听见动静抬头,眼里满是惊恐。“皇后娘娘想见你。”落霜的声音平静无波。
行刑的侍卫见状,连忙停手躬身道:“喏。”随即松开按住宫女的手,任由落霜将人带走。那宫女浑身发颤,被落霜拽着往轿撵走去,心里全然不知这位皇后娘娘突然要见自己,是福是祸。
落霜将那宫女带到轿撵旁,沉声回禀:“娘娘,人已带到。”
那宫女被杖责了几下,半边身子都麻了,此刻垂着头站在轿前,竟是忘了行礼。一旁的栀意见状,厉声斥道:“大胆!见了皇后娘娘竟敢不跪?是方才的杖责还没让你记起规矩吗?”
宫女被这声呵斥吓得一哆嗦,刚要屈膝,远处忽然传来环佩叮当的轻响。只见荣阳郡主正带着侍女在不远处的海棠花丛前赏花,见了轿撵连忙上前行礼,声音娇柔:“臣女荣阳,给皇后娘娘请安。”
澹台凝霜在轿内掀了掀眼皮,淡淡道:“栀意,扶本宫过去坐坐。”
“是。”栀意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澹台凝霜走下轿撵。两人移步到不远处的八角亭中,亭内石桌上摆着一套精致的茶具,显然是有人提前备下的。澹台凝霜在石凳上坐下,目光扫过站在亭外的荣阳郡主,语气平淡:“免礼吧。”
荣阳郡主谢了恩,余光却瞥见被侍卫押着的宫女,见她衣衫凌乱、脸上还带着泪痕,不由得露出几分诧异,却识趣地没敢多问,只笑着说道:“臣女瞧这园子里的海棠开得正好,想着娘娘或许也爱这景致,正想派人去请娘娘呢,没想到竟在这里遇上了。”
澹台凝霜没接话,只端起栀意刚沏好的茶,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目光落在亭外那瑟缩发抖的宫女身上,眼底瞧不出情绪。
荣阳郡主目光落在那宫女身上,忽然笑道:“娘娘,此人臣女倒是见过。”
澹台凝霜抬眼看向她,语气听不出波澜:“哦?是哪的人?”
“是宸朝陛下陈煜珩上月送来的美人,”荣阳郡主声音压得低了些,“听说陛下连面都没见过,只让分到御前伺候了几日。”
澹台凝霜闻言,指尖在茶盏上轻轻一点,对荣阳郡主道:“落霜,给郡主赐坐。”
“谢娘娘。”荣阳郡主依言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姿态端庄得体。
澹台凝霜望着亭外渐黄的树叶,淡淡开口:“十月份天气转凉,郡主身子弱,往后出门该多加些衣裳才是。”又转头对栀意吩咐,“传本宫旨意,三日后在凝露轩设宴,让尚宫局赶制些邀请函,分发给京中世家的贵女和夫人们。”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脸色惨白的宫女,语气冷得像冰:“至于宸朝送来的人,本就与咱们不相关,让她自生自灭便是。但她既在御前失了规矩,冲撞了本宫,便不必留了——杖毙。”
“喏。”栀意躬身应下,转身就要吩咐侍卫动手。
荣阳郡主坐在一旁,脸上依旧带着浅笑,仿佛没听见这杀人的指令一般。待栀意退下,她才状似随意地问道:“今日天气这般好,不知娘娘可看上臣女前几日进献的那套珍珠首饰了?”
澹台凝霜瞧着她眼底藏不住的期待,心里生出几分暖意——荣阳虽是郡主,却从不恃宠而骄,性子直率讨喜,倒是让她真心喜欢。“看上了,正想着该怎么回礼呢。”她对落霜道,“去把本宫梳妆盒里那套八宝玉簪头面取来,送予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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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套头面是前几日萧夙朝为了哄她消气,特意让人用鸽血红、东珠、翡翠等八种宝玉攒成的,簪头雕着栩栩如生的凤凰,华贵又精巧,她平日里都舍不得戴。
荣阳郡主一听是这套头面,眼睛瞬间亮了,连忙起身行礼:“臣女谢娘娘赏赐!这太贵重了,臣女受不起……”话虽如此,语气里的欢喜却藏不住。
澹台凝霜摆了摆手:“无妨,你戴着好看。”说着,目光又飘向御书房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萧夙朝费尽心机打的头面,最终倒是让她做了顺水人情,想来他知道了,又该瞪眼睛了。
荣阳郡主捧着那套八宝玉簪头面,指尖都在微微发颤,连忙起身屈膝,声音里带着真切的惶恐:“娘娘这份厚爱,臣女实在受不起。这头面是陛下的心意,臣女怎敢僭越……”
澹台凝霜正想开口安抚,忽闻远处传来江陌残沉稳的通报声:“陛下到——”
亭内二人齐齐转身,见萧夙朝一身玄色常服,龙纹暗绣在衣料上,随着步履轻轻晃动。澹台凝霜与荣阳郡主并肩屈膝,异口同声道:“臣妾/臣女给陛下请安。”
萧夙朝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澹台凝霜身上,快步上前弯腰将她扶起,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温声道:“快起来,不必多礼。朕在御书房寻不见你,猜着便往这边来了。”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哄劝的意味,“那宫女朕压根没正眼瞧过,更没让她近身伺候,别往心里去。”
澹台凝霜被他这直白的解释说得心头微动,面上却依旧绷着,哼了一声:“我就是气不过她那副样子,真当这宫里没规矩了。”
萧夙朝见她眼底的愠怒散了些,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所以朕当即就罚了她,原是想替你出气。左右这御花园的景致正好,陪朕走走?”
荣阳郡主识趣地再次屈膝:“既然陛下和娘娘有话要说,臣女先行告退。”
萧夙朝挥了挥手,目光早已转回澹台凝霜身上:“去吧。”
待荣阳郡主的身影消失在海棠花丛后,萧夙朝自然地牵住澹台凝霜的手,指尖带着温热的触感。澹台凝霜挣了一下没挣开,索性任由他牵着,脚下踩着青石板路,听着远处传来的风铃声。
萧夙朝转头对身后跟着的侍从摆了摆手,声音沉朗:“都退下吧,朕与皇后单独待会儿。”待众人躬身退远,他才低头看向澹台凝霜,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你方才赏荣阳的那套八宝玉簪,原是朕想着今晚给你绾发用的。”
他见澹台凝霜眼尾微扬,又笑着补充:“不过无妨,库房里还有套鸽血红赤金冠,上面镶的南珠颗颗圆润,朕已让人送到养心殿去了。那颜色更衬你的肤色,今晚朕亲自给你戴上。”
澹台凝霜望着他眼底的期待,心头那点残存的别扭忽然就散了,轻轻应了声:“好。”
话音刚落,萧夙朝忽然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手臂收得很紧,仿佛要将人揉进骨血里。他下巴抵在她发顶,呼吸拂过耳畔,带着檀香的清冽:“都两个月了……”声音低哑了几分,“那档子事,朕不说,你竟也不问一句,就不怕朕憋出病来?”
澹台凝霜被他抱得脸颊发烫,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却没挣开,只能闷闷道:“又不是我的错。”是他自己日日规矩得像个苦行僧,她总不能上赶着主动吧?
萧夙朝低笑一声,忽然打横将她抱起,大步走到不远处的回廊下,抬手抵在墙壁上,将她圈在自己与冷硬的墙面之间。他鼻尖蹭着她的侧脸,气息灼热:“是,是朕的错。”
“朕是怕弄伤了你,更怕你身子还没爽利,忍了这许久。”他的吻轻轻落在她的唇角,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不过今晚……”
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颈窝,萧夙朝的声音染了几分暧昧的沙哑:“朕打算通宵‘加班’,好好补偿你。”
澹台凝霜的脸颊“腾”地红透了,伸手去捂他的嘴,却被他顺势握住手腕按在墙上。他的目光像淬了火的星辰,亮得灼人,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沉稳端方。
“跑不掉了。”萧夙朝咬了咬她的耳垂,低笑出声,“今晚,朕定要让皇后娘娘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补偿’。”
澹台凝霜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心尖发颤,却偏要扬起下巴,指尖轻轻勾住他腰间的玉带,尾端的玉佩被她拨弄得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她眼波流转,唇角噙着抹狡黠的笑,像只蓄势待发的狐狸:“既如此,臣妾便拭目以待了。”
萧夙朝的呼吸猛地一滞,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他攥着她手腕的力道紧了紧,指腹擦过她细腻的肌肤,声音低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别勾朕。”
他倾身靠近,鼻尖几乎要撞上她的额头,眼底的火苗几乎要燎原:“这御花园人来人往,若再勾着不放,朕可保不齐会在这里对你做些什么,到时候丢人的可是你。”
澹台凝霜被他眼底的炽热烫得耳尖发红,却不肯认输,只仰头望着他,指尖故意往他腰侧挠了挠:“那……咱们回养心殿嘛。”尾音微微上挑,带着点刻意的软糯,像羽毛似的搔在人心尖上。
萧夙朝低笑一声,笑声震得胸腔微微发颤。他索性松开抵在墙上的手,转而拦腰将她抱起,大步往养心殿的方向走去。澹台凝霜惊呼一声,连忙搂住他的脖颈,却见他步履稳健,侧脸在夕阳下绷得紧实,耳根却悄悄泛了红。
“这可是你说的。”萧夙朝低头看了她一眼,唇角的笑意藏不住,“到了养心殿,可就由不得你了。”
澹台凝霜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闻着他身上清冽的檀香,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今夜,想来会是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