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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肃杀沉闷的气息在参会人员中间升腾，周围的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上气来。
这些出生入死久经考验的英雄们不怕死，而是怕死的不值。其中一人低头闷声道：“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办法搞点趁手的家伙，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这话引起了其他人的赞同：“说得对，我们三四千人呢，对面才几十个鬼子兵，真拼命跟他们打，总能冲出一批去……”
“万万不可！”王茂生冷静地摆手制止他们，“你们就算能冲出这高墙电网，还能接着冲出日军几万兵力把守的济南城？贸然突围不但白白牺牲许多同志，还会给日本人提供一个屠杀我们的借口，害死所有人！”
最先发言的同志蹭的一下站起身，再也压不住心中怒气：“可现在敌人的屠刀架在咱们脖子上了，我们还不反抗？说不定天一亮，小鬼子就像杀鸡宰猪一样逮住一个杀一个了！”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同志发表意见：“是啊，你们难道忘了南京大屠杀了吗？鬼子最后可是把国军战俘全都杀了呀！”
“他妈的，那时候好几万国军都被他们杀了，咱们这几千人还能有活路？”
……
王茂生低头垂目牙关紧咬，极力压抑调整着情绪：“我还有一个办法，或许能逼鬼子收起屠刀！”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围上来询问是什么良策妙招。
王茂生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我在外面留下了一些采访资料，是揭秘日伪特务在新华院内残忍杀害中共干部，拿咱们活着的同志做细菌实验的证据，这些资料已经辗转交到了可靠同志的手里，如果这个时候发表到报纸上，引起国内甚至国际上的重视，日本人应该就不敢再有冒天下大不韪的举动了。”
“又是写文章搞宣传那一套、”个别同志嗤之以鼻，“鬼子现在摆明了要玩鱼死网破了，还怕你写文章骂两句？”
王茂生凄苦一笑：“我不想和你们争论枪杆子和笔杆子孰优孰劣的问题，权当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吧，请你们先后退几步，给我挡一挡亮光，我要抓紧时间写封信向组织上说明情况……”
他声音干哑行动迟缓，仿佛一瞬间老了许多岁。
但此刻所有人都忙着找衣服、被褥将他围在其中，竟无一人注意到这一情况。
昏暗的油灯亮起，王茂生伏在床沿上，用一张皱巴巴的烟盒纸写下了一封“绝命书”。
是的，这封信或许能给战俘营的同志带来生的希望，但一定会给他个人招来杀身之祸。他明知道会有如此后果，仍然义无反顾地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这封绝命书只有百来字，简明扼要地说明战俘营内的局面，恳请组织上立刻联系刘子魁，以最快的时间将烟盒里的采访资料整理付印，这些证据越早见报，战俘营内的伤亡就越少。
信的最后一段是写给刘子魁的，只有一句话：“子魁老弟，吾意已决，十万火急，切莫犹豫！”
他太了解刘子魁了，知道这计划的最大阻力就是这小子闹情绪不服从命令，专门有此叮嘱。
信件是在天亮时趁着日伪换防的机会送出去的，也是战俘营内最后一次与外界通信，此后新华院就完全由新的日伪特务接管了。
而日军之所以突然如此紧张地接管新华院，主要是最近抗战形势越来越明朗，每天都有大批伪军反正、投诚八路军，引发了日军高层的震怒，参谋部制定了“轮训”办法，意图用训练和换防来加强对伪军的控制。
可伪军官兵现在可没人愿意再给日本人卖命了，接到抽调训练的命令连夜拖着枪逃跑了，有些地方整班、整排的伪军士兵当了逃兵，临走前把据点里的军需物资搜刮干净。
日军对此毫无办法，只能实施“肃清内部、巩固内部”的计划，宣布连坐处罚条令：“班长带领全班投降八路就枪毙排长；排长投降八路枪毙连长……”
他们抓捕任何有嫌疑的和情绪不稳定的伪军官兵，新华院的看守部队就在嫌疑名单上，交接换防之后就被带走了。
至于王茂生等人担心的大屠杀，日军高层也确实有这方面的考虑，在他们死守济南，玉碎报国的疯狂计划中，战俘是一定要提前处决的，一方面降低城内暴动风险，另一方面还能节省不少口粮，减轻军粮供应压力。
新来的日本看守一开始还巧立名目，将一些顶撞守卫的人抓起来，名义上关禁闭惩罚，实际上是拉到乱葬岗秘密处决了，后来连演都不演了，直接看谁不顺眼就拉走。
王茂生远远看着这些心中非常焦急，他现在与外界失去了联系，完全不清楚自己的信是否送到了首长手中，刘子魁又有没有按照他的要求及时将证据印发出版。
他忧心如焚地看着一个又一个，一批又一批的同志被带走杀害，终于一咬牙决定去找日军看守长谈一谈，希望能够以那些揭露罪行的证据为要挟，让对方停下迫害行动。
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到，在办公室里等着他的不是看守长，而是木村义明。
此时的木村义明五官扭曲气急败坏，手里还拿着新出版的抗日报刊，上来就逼问王茂生：“这就是你当初藏在烟盒里，想要传递出去的东西？”
王茂生端详着对方好一会儿，看清楚报刊名称和内容中确实是揭露新华院累累罪行的文章，才长舒一口气抬起头来：“你是木村课长？我们得有一年多没见了吧，你现在负责管理战俘营了？”
“八嘎，你少在这里装疯卖傻，我调查过了，这两年只有你有机会接触和采访新华院的受害者，也只有你擅长使用报纸造势，这文章里的用词用典习惯也符合你的特点！”
木村义明阴毒地眯起眼，终于说出了他来这里的目的：“你老实交代，最后是怎么把这些资料传递出去的，是不是有人暗中帮了你？这个人，是不是董鹏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