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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雷碾过金檐时，苏玉窈正蜷在王府地牢的干草堆上数雨声。
水珠顺着青石缝蜿蜒而下，在她素白裙裾洇出淡红痕迹。右腕铁链随着动作哗啦作响，露出半截凝着血痂的齿痕——那是三日前禁军闯进苏府时，她咬住父亲手掌留下的。
“苏氏嫡女玉窈，年十七，擅丹青，通易理......“
阴冷男声刺破黑暗，苏玉窈猛地抬头。玄铁牢门外立着道颀长身影，蟠龙纹墨色氅衣被廊灯镀上金边，却衬得那人面容愈发冷峻。她认得这张脸，在父亲书房暗格里的密报上。
当朝摄政王，谢停云。
“可惜苏太傅临终前烧了族谱。“玉扳指叩在铁栏上发出脆响，谢停云垂眸打量她，“否则此刻，你该在诏狱陪苏家一百三十七口听雨。“
苏玉窈喉间泛起腥甜。三日前抄家的火光仍灼着眼睑，母亲将族谱掷入火盆时的决绝犹在眼前。她扶着湿滑石壁缓缓起身，腕间锁链却突然绷紧——另一端竟穿墙而过，没入隔壁囚室。
“王爷若要折辱罪臣之女......“她哑声开口，尾音却被隔壁传来的呜咽掐断。
银珠？
血色倏然褪尽。她的小丫鬟被铁链悬在半空，杏色襦裙浸透血污，右脚竟以诡异角度翻折着。苏玉窈扑到栅栏前，青金石耳坠在颈侧撞出细碎寒光：“放了她！《河洛经》在父亲书房第三块地砖下，我......“
“苏姑娘误会了。“谢停云轻笑，腰间错金螭纹玉带钩闪过冷光，“本王要的可不是先帝赐给你父亲的赝品。“他忽然俯身，龙涎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三日后大婚，你做侧妃，她当媵妾。这笔交易，如何？“
惊雷炸响，苏玉窈踉跄后退。掌心抵住墙壁时触到湿黏苔藓，像极了那夜父亲蘸血在她掌心写下的“忍“字。
合卺酒泼在青砖上时，苏玉窈嗅到了海棠香。
烛火在错金缠枝烛台上摇曳，映得谢停云腰间玉带钩泛起幽蓝暗纹。他倚在紫檀雕花榻上把玩银匕，刀尖正挑着她刚解下的青金石耳坠：“苏姑娘这耳坠，是西疆进贡的月魄石所制？“
苏玉窈攥紧嫁衣袖摆。三日前大婚时，喜轿抬进的不是正门而是西角门。此刻她凤冠霞帔下还穿着素白中衣，腕间却已换成鎏金鸳鸯钏——锁芯暗藏机关，与谢停云指间扳指相连。
“家母遗物。“她盯着匕首寒光，“王爷若喜欢，不妨拿去炼药。“
银匕突然擦着耳畔钉入床柱，削断一缕青丝。谢停云不知何时逼近眼前，玄色蟒纹袖口掠过她颈侧：“令堂闺名可是温如璧？巧得很，二十年前被先帝处决的钦天监监正......“他指尖抚过耳坠图腾，“也姓温。“
惊雷劈开夜空，苏玉窈袖中银针险些脱手。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羊皮卷突然发烫，那上面古怪的星象图与温氏灭门案的血书重叠在一起。
“王爷查得这般仔细。“她忽然轻笑，丹蔻染血的指甲划过他喉结，“不如再查查，当年元熙太子暴毙前，为何独召您父亲镇北侯入宫侍疾？“
鎏金钏骤然收紧。谢停云眸中杀意翻涌，却在瞥见她袖口若隐若现的朱砂痣时骤然松手。苏玉窈趁机翻身下榻，却见屏风后转出个抱琴的素衣女子。
“这是清梧姑娘。“谢停云抚着玉扳指冷笑，“你的媵妾。“
苏玉窈瞳孔骤缩。眼前女子眉眼温婉，右眼睑却有一道新愈的刀疤——正是三日前在地牢见过的银珠！
素手拨过琴弦，清梧忽然抬眸。烛光映亮她脖颈处的黥印，竟是前朝罪奴特有的莲花纹。苏玉窈想起母亲说过，元熙太子最宠爱的司寝宫女，锁骨处就纹着这样的血色莲华。
“侧妃娘娘万安。“清梧跪拜时，袖中滑落半幅残卷。苏玉窈瞥见《璇玑图》三个字，图中山水走势竟与母亲遗留的星象图完全吻合。
更漏声催，谢停云忽然将玉扳指按在鎏金钏上。机括转动声里，苏玉窈听见他在耳畔低语：“明日辰时，去西苑见见你的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