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吹来的风

第34章 古槐凝血痕, 密道启魂门。 血铸黄金魄, 薪传不灭根。(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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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像掺了碎金的米酒,醉醺醺地漫过茅山涡的青瓦白墙。村头老槐树的枝桠上悬着个褪色的铜铃铛,被晨风推搡着发出闷响,惊起几只灰斑鸠扑棱棱飞向天际。树根盘虬的阴影里,李大爷的黄铜烟斗明明灭灭,火星子溅在磨得发亮的青石板上,倒像是给这静谧晨光添了几声零落的炮仗。

"老李头,你那烟袋锅子再抖,怕是要把村史馆的房梁给燎了。"王婶挎着竹篮从巷口转出来,篮底还沾着晨露打湿的艾草。她这话像把铁钩子,生生把李大爷从回忆里拽将出来——昨夜村委会议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李明远支书把规划图摊在八仙桌上时,那图纸簌簌抖动的声响,倒像极了老伴临终前攥着被角的手。

张叔的搪瓷缸子"咣当"磕在石桌上,惊得树梢的麻雀都忘了啼叫。"要我说,这村史馆就该建在祠堂旧址!"他蒲扇似的大手拍得桌面茶水四溅,"当年鬼子扫荡,老族长带着全村老小在祠堂地窖藏了三天三夜,那道千斤石门如今还在后山埋着……"

"张铁柱你少拿老黄历说事!"王婶把竹篮往桌上一掼,几颗野山枣蹦跳着滚进李明远的布鞋边,"你当村里后生们还稀罕听那些个陈芝麻烂谷子?我家二小子在县城开物流公司,上月回来都说要搞什么民宿开发,要把老宅改成咖啡馆!"

李明远弯腰拾起那颗沾了泥的野山枣,枣核上的纹路像极了茅山涡的等高线图。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跪在祠堂前发过的毒誓——那年他揣着师范录取通知书要逃出这穷山沟,是老族长拄着龙头拐杖追出二里地,硬是把族谱复印件塞进他包袱:"明远啊,咱村八百年的根,可别断在你手里。"

"王婶,您家二小子要改老宅,我倒有个两全的法子。"李明远把野山枣搁在规划图上,枣核正巧压在"文化广场"的标识处,"把村史馆和民宿合二为一,楼上住人,楼下布展。您看这处廊檐,原是光绪年间秀才公读书的地方……"

话音未落,巷口突然传来拖拉机的轰鸣。油光水滑的黑色越野车碾过青石板,溅起的水花惊得王婶的蓝布围裙上绽开朵朵泥花。车门开处,个穿花衬衫的年轻人探出头来,金链子在晨光里晃得人眼晕:"爸!我跟您说那拆迁补偿……"

"滚回去!"张叔的搪瓷缸子"嗖"地飞过去,在车门上砸出个瘪坑。年轻人缩脖子的瞬间,李明远看清了车牌——粤B开头,那是深圳的牌照。

老槐树的阴影突然变得粘稠起来,像是掺了胶水的墨汁。李大爷的烟斗早熄了火,烟灰簌簌落在裤脚,倒像是给那褪色的军绿裤子绣了朵灰牡丹。他想起昨夜摸黑去后山祖坟,新立的墓碑上"张氏先祖"四个字被月光照得惨白,碑脚竟压着张铁柱年轻时在深圳打工的照片。

"明远啊,你给句准话。"王婶的嗓门突然哑了,像是被砂纸磨过,"这村史馆建起来,真能让那些进城的娃娃们回头看一眼?"她枯枝似的手指戳着规划图上"家训家规展示区"的字样,"你三叔公走那年,把族谱塞给我时说……说茅山涡的魂,不在石头房子里,在娃娃们的眼睛里……"

李明远喉头突然泛起铁锈味。他想起上个月去县里争取扶持资金,文化局刘主任抿着碧螺春说:"李支书,你们村那些个老物件,值几个钱?现在流行网红打卡地,要我说,把祠堂改成剧本杀场馆……"他当时差点掀了茶几,可现在望着王婶眼里的浑浊,竟说不出半句硬话。

"爸!"穿花衬衫的年轻人又探出头来,这次举着个自拍杆,"您看这老宅子,拆了建民宿多划算!我在抖音发预览视频,点赞都过万了!"

张叔突然蹿起来,抡起竹凳就要砸车。李明远慌忙去拦,却被王婶拽住胳膊。老人家的指甲掐进他肉里,疼得他倒吸冷气:"支书,你闻闻这风……"她枯瘦的鼻翼翕动着,"这风里带着柴油味,带着钢筋味,就是不带稻花香……"

话音未落,村西头突然传来"轰隆"巨响。众人回头望去,只见滚滚烟尘中,台挖掘机正挥舞着铁臂,将半堵土墙推成碎土。穿工装的男人举着喇叭喊:"李支书!征地补偿款可都打村账上了,您这老古董思想该变变了!"

李大爷的烟斗"当啷"掉在地上。那堵墙是抗战时村民们用门板、寿材板垒的防御工事,墙缝里还嵌着颗生锈的弹头。去年清明,他还带着重孙子去摸过那弹头,小家伙说像科幻片里的外星陨石。

"变你娘的腿!"张叔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震得老槐树上的铜铃铛都晃了三晃。他抄起扁担就要冲过去,却被李明远死死抱住:"叔!您忘了?上个月县里刚下文件,说咱们村是红色教育基地……"

"红个屁!"张叔的唾沫星子溅在李明远脸上,"上个月老赵头孙子结婚,在文化广场摆酒,那音响震得烈士纪念碑都掉渣!"他突然揪住李明远的衣领,"你小子当年跪祠堂发的誓,都就着米酒喝下去了?"

李明远感觉后颈的汗顺着脊梁往下淌。他想起昨夜做的梦——梦见自己变成个纸人,被贴在村史馆的玻璃展柜里,脚下是鎏金的"乡村振兴典型"牌匾,头顶是空调出风口呼呼的冷气。

"支书!支书!"村会计小陈骑着电动车冲过来,车把上还挂着给女儿买的旺旺大礼包,"县里来电话,说省城有个大老板想投资文旅项目,但要求先把老祠堂……"

"让他滚!"王婶突然尖声叫起来,声音像把生锈的剪刀,"当年鬼子烧村子,是祠堂收留了全村老小!现在你们这些白眼狼,要拆祠堂盖……盖什么狗屁广场!"

穿花衬衫的年轻人突然从车窗探出身子,手机镜头对着众人:"老铁们快看!这就是传说中的刁民阻挠新农村建设!刷个火箭,我带你们看现实版《秋菊打官司》!"

李明远突然松开张叔,踉跄着后退两步。他看见自己映在车窗上的影子——西装革履,胸前的党徽却像块烧红的炭。二十年前那个跪祠堂的少年,和此刻这个被村民唾骂的支书,在玻璃上扭曲成诡异的重影。

"拆!"他突然嘶吼一声,惊飞了满树的麻雀,"明天就拆祠堂!"

老槐树的铜铃铛"当啷"坠地。李大爷弯腰去捡,却见李明远突然转身,对着挖掘机跪了下来。这一跪惊天动地,青石板上的晨露溅起,在他西装裤上洇出深色的花。

"列祖列宗在上!"李明远的声音像生锈的锯子割着竹子,"今日李明远对天发誓,若拆祠堂是为建村史馆,若建村史馆是为存续文脉,若存续文脉是为子孙万代……"他突然抓起块碎砖,在青石板上刻下血红的"拆"字,"就让这手指头烂了,让这眼睛瞎了,让这颗心……"

"支书!"小陈突然尖叫起来。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李明远刻字的右手指缝间,正汩汩渗出鲜血,在青石板上蜿蜒成赤色的溪流,渐渐漫过那个"拆"字,竟像给那冰冷的笔画添了道狰狞的伤疤。

王婶突然瘫坐在地,竹篮里的艾草撒了满身。她想起昨夜做的梦——梦见自己变成个纸人,被贴在祠堂的梁柱上,脚下是跳大神的萨满,头顶是日军轰炸机的阴影。此刻望着李明远流血的手指,她突然觉得,这村史馆怕是要用活人的血肉来砌墙。

"拆不得啊!"李大爷突然扑到挖掘机前,军绿外套的扣子崩开,露出胸膛上碗口大的疤——那是抗美援朝时被弹片划开的,"当年鬼子都没拆了祠堂,你们这些不肖子孙……"

穿花衬衫的年轻人突然从车里抱出个黑盒子,喇叭里传出刺耳的电子音:"各位老铁,见证历史的时刻到了!现在刷保时捷可获得祠堂拆房第一视角!"

李明远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是有人拿着电钻在凿他的脑仁。他突然想起族谱里夹着的那片银杏叶——那是他太爷爷亲手埋下的,叶脉里藏着茅山涡所有的秘密。此刻那片叶子该在县档案馆的恒温箱里,和无数标着"待开发"的文物一起,等待某个商人决定它们的命运。

"拆!"张叔突然夺过小陈的电动车钥匙,狠狠掷向挖掘机,"老子今天就拆了你这铁疙瘩!"钥匙砸在玻璃上,裂痕像蛛网般蔓延,倒映着众人扭曲的面孔。

穿工装的男人终于从挖掘机上跳下来,手里举着盖红章的公文:"李支书,您可想清楚,这拆迁款晚一天到账,县里的扶贫指标可就……"

"滚!"李明远突然抓起规划图甩在他脸上,"带着你的红章文件滚出茅山涡!"纸页纷飞如雪,盖住那人锃亮的皮鞋,倒像是给这肮脏的交易披了层遮羞布。

穿花衬衫的年轻人突然关掉直播,脸色煞白:"爸,我账号被封了……刚有人举报我破坏文物……"

王婶突然笑起来,笑声像生锈的铜铃铛。她从竹篮底摸出个布包,层层打开,露出半块青砖——砖上"咸丰三年"的字样斑驳难辨,砖缝里还嵌着片风干的艾草。"明远啊,"她把砖塞进李明远手里,"这是当年修祠堂时,你太奶奶塞在我襁褓里的。她说茅山涡的魂不在石头里,在娃娃们的哭声里……"

李明远握着砖的手突然颤抖起来。他感觉砖上的刻痕像道符咒,顺着掌心纹路钻进血脉,在胸腔里燃起把火。这火不似昨夜米酒的灼热,倒像太爷爷枪管里迸发的火星,灼得他眼眶发烫。

"不拆了。"他突然把砖按在胸口,像按着颗跳动的心脏,"祠堂不拆了,村史馆就建在……就建在……"他环顾四周,目光突然落在老槐树上——那棵见证了八百年风雨的古树,树根早已扎进每家每户的门槛。

"就建在老槐树下!"他指着树冠间漏下的光斑,"这里曾是私塾,是抗日时的联络站,是……是我们茅山涡的肚脐眼!"

穿工装的男人突然嗤笑:"李支书,您这临时变卦,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让他告!"张叔突然抡起扁担,惊起满树麻雀,"老子当年扛着红缨枪打土匪时,他爷爷还在穿开裆裤!"

李明远却突然平静下来。他摸出手机,屏幕上的裂缝像道闪电劈开黑暗:"刘主任,是我。对,茅山涡的村史馆……要改方案了。什么?省城老板要撤资?让他撤!我们茅山涡的魂,从来就不是钱能买走的!"

穿花衬衫的年轻人突然瘫在座椅上,金链子硌得锁骨生疼。他望着父亲佝偻的背影,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父亲背着发高烧的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县医院赶,嘴里哼着的童谣,和此刻王婶哄重孙子的调子一模一样。

"爸,"他突然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齿轮,"要不……我把老宅改成非遗工坊?就教人做木雕、竹编……"

张叔的扁担"当啷"掉在地上。他转身望着儿子,突然发现那花衬衫下藏着的,竟是二十年前自己亲手缝的虎头鞋——鞋面上的金线早褪了色,倒像道陈年的伤疤。

老槐树的铜铃铛突然被风吹响,惊起满树光斑跳跃。李明远望着众人或惊或喜的面容,突然想起族谱里那片银杏叶——叶脉里藏着八百年的风霜,此刻正在他胸腔里舒展成新的年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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