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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对决兮忘川
皇城,王府街,永安王府。
王府西侧最深处,是兮忘川供奉妻子灵位的佛堂。
小院不大,却山水俱备,庭院内也是异常整洁,青砖的缝里连半片落叶都寻不到,日日有人用软布擦拭。
正堂内,中央的供桌是整块汉白玉雕成的,桌角刻着缠枝莲纹,被香火熏得泛着温润的黄。
桌面铺着块月白色的云锦桌布,上面绣着细密的梨花图案,针脚平整得像模子印上去的。
这是兮忘川妻子生前最爱的料子,当年她总说这种白比雪干净,比云柔和。
灵位就摆在供桌正中,黑檀木的牌位上用金粉写着“仙妻苏婉之位”,字迹清隽,带着几分女子的娟秀,倒不像是兮忘川那等铁血之人的手笔。
牌位边缘刻着圈极小的回纹,凑近了才发现,回纹间隙里藏着无数个“念”字,密密麻麻的,像要把一辈子的思念都刻进去。
牌位前的青铜香炉里插着三支长明香,烟丝笔直地往上飘,在房梁下聚成淡淡的雾。
香炉两侧摆着对青瓷瓶,左边瓶里插着束干枯的梨花,花瓣早已泛黄发脆,却被人用细铁丝小心地固定着,保持着盛开的模样;
右边瓶里插着支新鲜的红梅,苏婉生辰在腊月,最爱这傲雪的红梅,花瓣上还沾着晨露,显然是今早刚换的。
供桌左侧立着面穿衣镜,黄铜镜框上的鎏金已经剥落,露出底下的铜绿。
镜面蒙着层薄灰,却依旧能映出供桌的影子,像个沉默的看客,守着这方小小的天地。
镜前摆着张梨花木梳妆台,台上的螺钿首饰盒敞着盖,里面躺着支赤金步摇,凤凰嘴里衔着的珍珠已经失了光泽,这也是永安王妃生前所喜爱的。
供桌右侧的博古架上摆着些零碎物件:
半块啃过的桂花糕,被蜡封在琉璃罩里,据说那是苏婉最后一次亲手做的点心。
还有本翻得卷了边的医书,书页上的批注是苏婉清秀的字迹,空白处却被人用朱笔添了许多注解,笔锋凌厉,正是兮忘川的手笔。
房梁上悬着盏琉璃灯,灯罩上绘着《梨花戏春图》,画中女子穿着白裙,正踮脚摘梨花,男子站在树下含笑望着,眉眼间的温柔能淌出水来。
灯绳上系着串同心结,红绳已经褪色发白,却打得异常紧实,绳结里还藏着两缕头发,一缕乌黑如墨,一缕带着银丝……
这是当年两人的定情之物。
墙角摆着张紫檀木榻,榻上铺着张白狐皮,毛被摩挲得发亮。
榻边的小几上放着套茶具,青瓷杯里的茶早就凉透了,杯底却沉着片完整的梨花……
王妃苏婉总说这样泡茶,能喝出春天的味道。
榻对面的墙上挂着幅画,画的是梨花树,树下两个少年少女并肩坐着,男子手里拿着本兵书,女子正低头给他缝补袖口,笔触温暖得像晒过太阳的棉絮。
最让人挪不开眼的是房梁上的蛛网!
整个房间干净得一尘不染,唯独房梁角落结着张完整的蛛网,蛛网上粘着片梨花,却没有蜘蛛。
这是兮忘川特意留下的,因为苏婉小时候怕蜘蛛,却爱盯着蛛网看,说那是仙灵织的最巧的网。
每当暮色四合,兮忘川便会坐在供桌前的蒲团上,静默。
他只是盯着牌位上的名字,指尖一遍遍拂过那些藏着“念”字的回纹,直到香炉里的香燃尽,直到铜镜里的影子被月光拉得与牌位重叠,才会缓缓起身,将新的梨花插进青瓷瓶里。
这房间里的每样物件都带着时光的痕迹,却又被精心地保存着,像个被冻结的春天。
“阿婉,快了。”兮忘川在静坐一个时辰后,开口了,“明天那唐元恺登基,我就是大乾的摄政王。用不了多久,整个九州都会姓兮,到时候我就把你的牌位请进太庙,让后世子孙都记得你的名字。”
供桌下的锦盒突然发出轻微的震动,里面装着苍龙宗的传讯符。
兮忘川打开锦盒,符纸上的金光渐渐凝聚成一行字:
“天玑宫遵仙宗尊者令,轩辕朵儿率春山众弟子待命,忘川若有需求,为师也可亲往。”
兮忘川捏着传讯符冷冷一笑,“多此一举,本王乃散仙修为,九州之内,除三宗外,无敌!”
域外三宗之中,也只有这苍龙宗觉得九州凡人有可用之处了,那两个宗门从来都看不起凡尘境的凡人,觉得他们不过是修仙者的蝼蚁,当然,若不是苍龙宗想借凡尘的气运冲击更高境界,根本不会允许他这样的“凡人”掌控权柄。
“一群鼠目寸光之辈。”兮忘川的声音冷了下来,紫金龙袍上的龙纹仿佛活了过来,在烛火下张牙舞爪,“凡尘境的九州看似渺小,实则藏着开天辟地时的一缕鸿蒙紫气,只要掌控了这里,何愁冲击不了无上仙尊之位?”
灵堂外的风卷起落叶,打在窗棂上沙沙作响。
兮忘川望着牌位上苏婉的名字,忽然想起三十年前的情景。
那时他还是梨园候莫问的弟子,苏婉是戏班子里不会唱戏的专属医师,两人偷偷在梨花树下许下诺言,说要一辈子相守,看岁岁梨花落。
可后来……
“他们说我心狠。”兮忘川对着牌位低笑,笑声里带着种说不清的疲惫,“可他们不知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等九州平定,等我真正入了苍龙宗,随上仙去往界外天的仙庭,我定能寻觅到令你重生的仙法!”
他起身走到供桌前,小心翼翼地将苏婉的牌位装进紫檀木匣里。匣子里垫着柔软的丝绸,是他特意让人用西蜀的云锦做的,摸上去滑腻如脂。
“我带你去皇宫。”他抱着木匣,像抱着件稀世珍宝,“我选了凝露殿做你的新家,那里的梨花每年开得最盛,你会喜欢的。”
走出灵堂时,王府的灯笼在风里摇曳。
兮忘川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忽长忽短,怀里的木匣沉甸甸的,压得他肩膀微微下沉。
他想起苏婉生前总说他走路太快,像有什么急事在催,现在他终于慢下来了,可身边却再也没有那个会笑着拉他衣袖的人了。
“兮忘川。”
兮忘川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缓缓转身,看到月光下的左九叶。
少年穿着身玄色劲装,荷花剑斜背在身后,那张曾对着他弯腰行礼、喊着“师叔”的脸上,此刻再无半分恭顺,眉峰挑着的桀骜,眼底翻涌的恨意,像两把刚出鞘的刀,直直刺向他的眼底。
“九叶?”兮忘川只是觉得有些异常,并无察觉到太多的异样,询问道,“如何从春山下来了,霓儿随那华嘉明才回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