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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混沌,善恶同出。城州将乱,吾辈祸福。后室将至,开阳生女。阴阳玄和,灵主之魄,终破天下之诅。”
这句被遗忘数年的预言,再次如飓风般席卷街头巷尾,被每一个心系星城、忧心己身的人反复提起。
东街买豆腐的刘大娘一早便提着担子走街串巷,边卖边跟人议论道:“你听说了吗?昨日丧仪上‘那个人’回来了,大闹仪仗队还把棺材盖儿都掀啦……没错,我亲眼见到的!”
“被抓起来了是吧?”这家的小媳妇儿生来胆子小,握着两手问道。
“抓啦,吐了好几口血下了天牢了!”旁边的酒楼老板路过时加入了议论,哼声道,“要放着这么一个会‘困灵术’的在外头,那咱们、这街上的人,怕是以后都要被做成傀儡啦,哎哟哟。”
闻者皆脸上一僵。
“他好像,读过反星术的书的,说不准‘困灵’之术就在那里头写着。”
“怪不得星阶能涨得那么快,定是走的歪门邪道!”
“那他没受星垢惩罚,是不是也跟这个有关?”有人发出疑问道。
“肯定的!”一个曾路过浮生渊的游侠应道,“叛贼里的韩道师不是灵人,都能逃避星罚。她和那人还在浮生渊交过手,呆了有段时日呢,说不准,外贼入侵之事也是他暗中谋划。”
“太可怕了……所以说,这‘阴阳玄和,灵主之魄’,难道就是预言了赫连城主会星陨,由代城主接管,这一阴一阳,才能打破天下的诅咒?也难怪,代城主一出手,就把‘他’捉住了。”
“哎哟,慎言。星门天权未有如此解读。”一名老夫子摇头道——虽然他内心也有这样的猜想。
“可他们是夫妻呀。”
“那是之前,现在不是啦。哎,我还听说,你们凑近点儿……代城主曾受过重伤,根基尽毁,可后来不知道怎么竟然又有了灵力、甚至更厉害,我在星门的一个远方亲戚猜啊,‘那人’是把自己的灵力注入到了代城主身上,哄骗她的。”
聚在一圈的脑袋皆吃惊地抬起。
说话人很满意自己这小道消息的效果,接着低声道:“只是猜想啊,你们别往外说。”
“不会不会。”另一人脑袋转得快,拍掌道,“诶!这不就跟‘困灵’差不多嘛。你们说,是不是他用灵术操控了代城主的心智,才让她改变和赫连城主的婚约,屈身嫁了他?”
“哦呦呦你这个猜得有理!我那星门亲戚说,白大医官经常给代城主医治,只怕就是医的这个。代城主根基恢复、心智明了,所以才会毫不留情地离婚,将那‘恶赵’打入大牢!”
“恶赵、噩兆,天哪……”
无数个流言蜚语,夹杂着关于赵水的那些亦真亦假的曾经,在星城上空纷飞。
朝廷和星门的人并没有空管这些流言蜚语。赫连城主和常安副城二人的突然逝世让朝局受到了剧烈动荡,中枢只剩下付铮和司马昕两个半大不小的年轻人撑着,他们焦头烂额,朝廷上下也忧心忡忡。
许多朝臣并不认赫连破最后的血书,毕竟星城向来以贤上位,城主之职是由众臣与星门高位一同选举决定的。但也有一批信奉预言、支持已故城主的大臣拥护付铮,尤其在付铮设陷阱捉住赵水一事后更加坚定。两派争执不下,最终还是由几位星门门主牵头决定,既然暂时无法选出各方都信服的新城主来,就按已故城主之意委任付铮暂任代城主——毕竟从事发至今,这位代城主的每一个决策都冷静而明智,所行之事让人无可非议。
而这位代城主的最新指令,就是将城主遇害一案连同嫌犯赵水,一并全权交给了朝野中出了名的秉公执法、办案经验颇深的大理寺卿,魏叔空。
朝局动荡,人心不稳。要说此时的星城哪里还有一方清净之地,当属大理寺的最深处——大理寺天牢。
那里终年不见天日,厚重的石墙将人世间的光明与嘈杂皆隔绝在外,是地狱墓穴一般的寂静阴冷。甬道两侧的火把摇曳着昏黄的光,照不亮那些蜷缩在阴影中的绝望,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血腥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将死亡吸入肺腑。好些牢房已许久没用过,铁链已锈、四角潮湿。牢房深处的滴水声规律而冰冷,与偶尔传来的铁链碰撞声交织,轻微而明显。
最里间的天判牢房里,赵水斜靠冰冷的石墙,仰身坐在潮湿的稻草上。
那身象征星城大将的盔甲护膝早已被剥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灰褐色的粗布囚衣,衣料上布满撕裂的痕迹和深褐色的血渍。他的手腕和脚踝被沉重的镣铐磨出条条殷红的伤口,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会引发隐隐痛痒。
远处传来脚步声,石壁上一方小洞外的烛光更加明亮。
光焰从方寸大小的窗洞斜射进来,照在赵水那张曾经意气风发的脸上。短短两日,他的那张脸已瘦削得几乎脱了形,颧骨凸起、眼窝深陷,嘴唇因干渴而裂开数道血口。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囚衣上的一块血渍,目光呆滞地望着牢房角落的一只蜘蛛,看着它不知疲倦地织网,又看着那网被牢门轻推时带起的风吹破。
赵水的眼睫颤了下,逐渐拉回几分理智,却未移开定在蛛网上的视线。
“你知道是我来。”来人说道。
“无星灵气焰,步息却沉稳有力。理寺大人的脚步声,晚辈在临湘都时已十分熟悉了。”赵水低头眯了下眼,适应了门洞外的明火光亮,才抬眸透过凌乱的发丝,看清了站在门口的魏理寺。魏理寺的右臂空空,却依旧不失那洞穿人心的威势。
“请恕晚辈无礼,实在无力迎接。”赵水瘫在墙角,说道。
魏理寺摆摆手,吩咐手下退开,然后独自走进来,在赵水正对面就地盘坐,静静望着他。
那泰然待问的姿态让赵水的神思回来了大半。他眼神柔软下来,开口问道:“敢问魏理寺,我的家人们,父母和妹妹,可还好?”
“事发之后,代城主立即扣押赵府一众人等,但未入府衙牢狱,我也不知他们被关押何处。”魏理寺坦然答道。
“那就好。”赵水松口气道。
魏理寺锐利的眸光一顿,然后像寻常般整了褶皱的衣角,说道:“你觉得代城主会护住他们?”
赵水轻笑一声,没有答话。
“世人皆道,代城主为赵氏小人蒙蔽,一朝醒悟后雷厉风行。抓其家人、设下圈套,一举捉住罪人。”魏理寺抬头看着头顶的蜘蛛网,顿了顿,继续道,“可下官觉得,并不是这样。代城主了解你,才知道什么对你来说最重要——否则,凭白医官的医术,查毒验伤又怎需用五日。”
“滴答!”墙角落下一滴水来,差点将蛛网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