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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就是乌竹眠的一条狗。
那又如何?能做她的狗,能在她身边,呼吸着同一片空气,感受着她偶尔投来的、带着一丝赞许或无奈的目光,于他而言,已是莫大的恩赐与幸福。
他甘之如饴。
*
然而,人心是贪婪的,靠近了光,便忍不住想要汲取更多的温暖。
一种隐秘的、连他自己都感到恐慌和肮脏的情愫,如同藤蔓般在奚无咎心底疯狂滋长,那不再是单纯的感激、依赖或敬仰,而是更加炽热、更加扭曲的占有欲与爱慕。
他开始在深夜辗转难眠,脑海中反复浮现她的一颦一笑。
他开始在她靠近时,心跳如擂鼓,呼吸变得困难,只能死死低下头,掩饰眼中的慌乱。
他开始痛恨那些能光明正大与她谈笑风生的同门,尤其是那个总是带着醋意、霸道地占据她身边位置的剑灵谢琢光。
一种名为嫉妒的毒液,悄然侵蚀着他本就阴郁的心。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奚无咎恐惧,他觉得自己像一只躲在阴暗角落觊觎着太阳的蛆虫,肮脏而卑劣。
他怎敢?怎敢对那道圣洁的光,生出如此龌龊的心思?她是云端皎月,他是沟渠污泥,云泥之别,痴心妄想!
恐惧与自卑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奚无咎淹没,他害怕自己的眼神会泄露秘密,害怕自己日益增长的占有欲会失控,更害怕……被她发现这份不堪的心思后,她会用怎样厌恶和鄙夷的目光看他?
那将比奚家所有的毒打咒骂,都更让他痛不欲生。
于是,在一个同样飘着细雪的深夜,当乌竹眠似乎察觉到他目光的异样,带着一丝疑惑看向他时,巨大的恐慌彻底击垮了他。
他像被烫到般猛地低下头,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当晚,奚无咎留下一封语焉不详的告别信,便悄无声息地逃离了青荇山。
山门在风雪中静默。
奚无咎最后回望了一眼那座亮着温暖灯火的小院,眼中是无尽的痛苦与绝望,他以为这只是一次仓惶的逃避,以为等自己足够强大、足够“干净”了,或许还有回来的机会。
他不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以“奚无咎”的身份,见到活生生的乌竹眠。
*
同年冬末,魇魔之乱席卷天地。
那个如同定海神针般守护着青荇山、守护着无数生灵的紫衣身影,为了彻底终结天劫和魔祸,选择了燃烧剑心与神魂,与魇魔同归于尽。
魂飞魄散,天地同悲。
消息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刚刚在了奚无咎的身上,他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了满身,却毫无知觉。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唯有“乌竹眠死了”这五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脑海中疯狂回响,撕裂了他所有的理智。
不!不可能!师姐怎么会死?她是光!是神!是不可战胜的存在!
奚无咎发疯般地冲回青荇山。
山门依旧,竹海依旧,却笼罩在一片死寂的哀伤之中。
剑庐小院檐下的冰凌折射着清冷的光,院中那株她亲手种下的老梅,今年花开得格外早,也格外烈,殷红如血,刺得奚无咎双目生疼。
他站在那株血梅树下,一动不动,如同石化。
风雪落满他的肩头,覆盖了他的眉睫,将他塑成了一座沉默的雪雕,整整三天三夜。他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只是死死地盯着那紧闭的竹舍门扉,仿佛下一刻,那抹紫色的身影就会推门而出,带着清冷的语气问他:“无咎,傻站着做什么?”
可并没有。
门扉始终紧闭,里面只有乌竹眠留下的几件旧衣,几柄用过的木剑,空气中残留着一丝淡到快要消散的、属于她的清冽气息。
第三天,风雪初歇,阳光惨淡地照在雪地上。
奚无咎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名为“希望”的光,彻底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比昆仑玄冰更冷的死寂,和一种足以焚毁一切的疯狂执念。
他转身离开了青荇山,背影在雪地里拖得很长,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从此,世间再无“奚无咎”,只有一个游荡在天地间的复仇者与寻光者,他踏上了更加疯狂、更加不计代价的寻访之路。
奚无咎去过巫冢,闯入供奉邪神的祭坛,甘愿承受“噬心蛊”的折磨,以心脉精血为引,发动逆命禁术。
蛊虫啃噬心脏的剧痛,让他日夜哀嚎,如同厉鬼,禁术的反噬几乎将他烧成焦炭。
他蜷缩在阴暗的祭坛角落,浑身焦黑,气若游丝,唯有那双深黑的眸子,死死盯着虚空中并不存在的幻影,一遍遍无声地唤着“师姐”。
奚无咎去过西漠魔城,他易容潜入,盗取魔尊秘藏的“塑魂魔莲”。被魔城守卫追杀了三千里,浴血奋战,几次濒死。
最后关头,他引爆了身上仅存的几件护体魔器,借助爆炸的冲击遁入流沙,才侥幸逃脱。
奚无咎去过北冥寒狱,他掘开冰封万年的神魔战场,在刺骨的煞气与冰寒中搜寻可能残存的、与乌竹眠相关的剑意碎片。
寒气侵入骨髓,几乎将他冻成冰雕,只靠着燃烧心头仅存的热血,一点点挖掘,手指冻得坏死脱落也浑然不觉。
最终只找到几缕相似的、却终究不是乌竹眠的冰冷剑气。
奚无咎试过无数禁术邪法,献祭过心脏、精血、寿元、甚至部分神魂,像扑火的飞蛾,一次次撞向绝望,一次次在粉身碎骨的边缘挣扎回来,只因为心底那点不肯熄灭的星火。
万一呢?万一这世间,还有能让师姐回来的办法呢?
奚无咎变得形容枯槁,眼神阴鸷,周身缠绕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与魔气,曾经的少年轮廓被风霜和痛苦彻底磨去,只剩下一具被执念驱动的行尸走肉。
只有偶尔在夜深人静,摩挲着怀中那个早已失去光泽的青玉药瓶时,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才会流露出一丝属于“奚无咎”的、转瞬即逝的脆弱与温柔。
*
当初宿槐序去到东海归墟的时候,鲛人王曾回忆道:“在你之前,也有一个人来过这里,也是为了复活一个人,毫不犹豫地剜出了自己的心脏……他很像你,但是……”
“他最后死了,万箭穿身,尸骨无存。”
那少年也曾站在宫殿内,抬手按住空荡荡的心口,指尖深深掐进皮肉里,鲜血顺着指缝蜿蜒而下。
可他却像感受不到痛一般,笑意更深:“会死又如何呢?”
少年的声音轻得像是呢喃,却让整座宫殿的温度骤降,连流动的海水都仿佛凝固了一瞬。
“她的魂魄散了,我就一片一片拼回来。”
“她的肉身毁了,我就一寸一寸重塑。”
“天道不容?”少年低笑一声,眼底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那我就掀了这天。”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他的笑容骤然收敛,可那瞬间的平静比先前的癫狂更令人毛骨悚然,仿佛这世间再无任何事物能动摇他的决心,哪怕是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他也会从地狱里爬回来,继续他的执念。
这少年便是奚无咎。
可他从来都不曾提过这件事。
后来奚无咎死后落入幽冥裂缝中,与形态扭曲、不可名状的域外邪魔厮杀。
那里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永恒的混乱与疯狂的低语。
他的身体被撕裂,被污染,神智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无数幻象试图吞噬他,化作乌竹眠的模样引诱他沉沦。
每一次,当奚无咎即将迷失时,便狠狠咬破舌尖,用剧痛和脑海中那个御神台上光芒万丈的紫衣少女身影,强行拉回一丝清明。
他像一头濒死的凶兽,在黑暗中挣扎、搏杀,只为抓住那虚无缥缈的一线希望。最终,他重伤垂死,被一道偶然掠过的空间乱流抛出裂缝,侥幸捡回半条命,却什么也没找到。
*
光阴荏苒,百年沧桑。
当那道熟悉又带着一丝陌生气息的雪青色身影,踏着初春微暖的阳光,重新走上青荇山的石阶时,奚无咎正站在一株新栽的梅树下。他仿佛心有灵犀般,缓缓转过身。
师姐。
眉眼间褪去了几分青涩,更添沉静坚韧,腰间的长剑气息内敛却锋芒暗藏,那双清澈的眼眸望过来时,带着一种历经生死大劫后的平静。
奚无咎心口那片早已被无数次献祭和创伤弄得麻木的地方,骤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悸动。
不是疼痛,而是一种近乎窒息的酸楚暖流。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唯有深黑的眸子里,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狂喜、难以置信、卑微的祈求、还有深藏百年的、刻骨铭心的痛楚。
她回来了。
她真的回来了。
紧接着,奚无咎又看到了谢琢光,如同守护珍宝般紧紧跟随在乌竹眠身侧,他看到师姐与谢琢光之间那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与亲昵。
他默默垂下眼帘,将所有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最深的角落。依旧是那个沉默的奚无咎,只是周身那浓得化不开的阴郁与戾气,似乎被眼前这失而复得的光,悄然驱散了几分。
奚无咎看着乌竹眠与师兄师姐们重逢,看着剑庐小院再次被欢声笑语填满,看着宿诀与玉摇光那场盛大而幸福的结契大典。
他安静地坐在角落,如同一个局外人,却又无比珍视地看着这一切。
奚无咎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归墟的葬魂海眼,幽冥裂缝的疯狂厮杀,巫冢的噬心之痛,魔城的浴血逃亡,寒狱的断指之殇……那些九死一生的寻觅,那些深入骨髓的痛楚,那些绝望深渊中的挣扎,都成了他心底最深的秘密,与那份同样深埋的、未曾宣之于口的爱意一起,被永远封存。
这样就很好。
奚无咎看着礼台上红衣似火、笑容明媚的玉摇光,看着旁边玄衣沉稳、眼神温柔的宿诀,再看向主位上与谢琢光低声说着什么、眉眼含笑的乌竹眠。
师姐活着,笑着,有人爱着,护着,幸福着。
这便是他穿越百年黑暗,历经万劫,所求的唯一意义。
奚无咎端起面前一杯清酒,对着那轮映照着人间团圆的明月,对着那道温暖了他整个冰冷生命的光,无声地举杯,随后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灼烧着胸腔,却带来一种近乎解脱的暖意。
未曾宣之于口的爱,便永远不必再说。
只要师姐安好,他的世界,便永远有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