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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侍郎，你乃外男，如何能轻易进得本宫寝殿？”
斥责的女声显然气愤难当，随后紧跟着一阵瓷器碎裂。说话的应该是后宫某位嫔妃，约莫刚刚打碎一杯茶盏。
年轻的侍郎态度竟比洛都城中的纨绔公子还蛮横，应对的态度极其冷峻，语气里都似淬着寒冰。
“微臣皇后中宫都能自由出入，何况贤妃这样舔居四夫人末尾的后宫娘娘？陛下命微臣前来瞧瞧七皇子病情，还请娘娘让让。”
贤妃已然恼火，说话再不客气。
“你放肆！顾鉴之，别以为你老子是中书令，本宫就不敢得罪你。本宫好歹一宫之主，如何能让你占了便宜？若传出去，本宫颜面何在？”
谁想那年轻的男子更过分。
“娘娘说笑了，朝中多少官员趟在功劳簿上，享受荫封的便利，微臣凭本事考上来，偶尔用老子之名放肆几次，又能如何？
再说，娘娘年岁几何，微臣年岁又几何？如娘娘这般半老风姿，微臣这样的青年才俊实难消受，自然也不可能占娘娘便宜。所以，还请娘娘自重，莫要胡诌。且这殿内、殿外皆有宫人侍奉，微臣到底有没有僭越之举，他们皆是见证。”
吱呀一声，沉重的殿门很快被推开。他健步走近，很快停留在榻边，默默盯着榻上的七皇子查看。
“你……”
贤妃老脸一红，显然被噎得半死。她只能着急跟上年轻的权臣，一并凑到榻边：“都说了本宫的兆予只是心悸发作，才会在夜宴上吐血昏厥，看着凶险异常，其实并无多大挂碍。”
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殿中烧的炭火太足，隆冬腊月的，她竟然举着帕子冲她自己粉白多黛的脸扇了扇风，继续问道：“——你说你区区礼部的官员，多操这份闲心作甚？你又不是御医，还能诊治不成？”
诚然，贤妃时而防备，时而讨好，脸色并不自然。不论谁都能够捕捉到，也会率先怀疑她。
这个贤妃，不知是真蠢？还是假蠢？
可为了争宠，给自己孩子下毒，足见她的狠毒。
“既然娘娘问了，微臣倒是好奇，娘娘为何坚持不用御医？”顾鉴之忍着怒火，不得不再次提醒这位浅薄的后妃，“娘娘，微臣说过，是陛下的圣意。夜宴中皇子的汤羹里混入毒药，不论谁中毒，事关陛下安危，陛下势必要查个底掉。娘娘若再……微臣也保不住你！”
他的眼神虽然一直落在七殿下李兆予脸上，但话音刚落，贤妃乖觉退到一边，浑身抖如筛子。
前朝后宫，谁人不知这位年轻的礼部侍郎，怕是比他那位身于高位的老子还要受陛下青睐，真真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太子见到这位年轻的臣子都要好言几句，何况旁人？
听闻最后一句，她一个没有娘家支撑，只有个皇子傍身的后妃，哪敢继续造次。
只轻声追了一句：“若实在要劳烦太医，还是请裴御医过来吧，丰予的身子，这些年都是他在担待。”
这话贤妃在夜宴上便说过，如今已是第二次。
顾鉴之没有回应，他瞧着七皇子的脸色的确比宴上好许多，虽然嘴唇还泛着青紫色，但已然有了神志。
年幼的皇子睡梦中，似乎还不安稳，过分小巧的唇瓣一直翕动不止，像在呢喃。
“爹，娘，明凰来了，来和你们一起。”
他不由靠近。
下一刻，却突然被榻上皇子死死揽住肩头，差点整个人压在皇子身上。
……
似远似近的，不知哪里来的声音。
迷离的龙涎香，焚得淡淡的，正正好，不是很浓郁，也不至于微末寡淡。
手底的丝绸也极其柔软，总归不在樊城的地牢。那里可没有被子可以御寒，只有无尽的寒冷、屈辱与不甘。
什么贤妃？什么侍郎？什么七殿下？恍惚真的是大夏后宫中发生的事。
楚明凰生前有所耳闻，她也曾经跟随爹爹、娘亲进宫受封赏赐时，见过他们。
只是这些人，又同她有何关系呢？
此刻，他们一家人就在前头朦胧的水雾中走着，楚明凰只想追上爹娘和其他人的脚步。她着急地抓住那份温暖，死死不松。
“大哥，二哥，你们不要走得太快。”
“大嫂嫂，对不住，明凰没脸见你。”
“清河和二嫂嫂，明凰恐怕护不住了……”
她断断续续的呓语，落在年轻的礼部侍郎耳畔，吓得他立刻挣脱七皇子李兆予的双臂，怔忪许久。
等他再次伏身去听，少年皇子已经沉沉睡去，脸上浮起安然的笑意。
仿佛那些话，只是他自己的妄想，七皇子并不曾说过。
心跳得厉害，顾斐之怀疑的眸色肃然幽深，他丢下七皇子，即刻出宫去办自己的事了。
至于今夜夜宴上的意外，他随便叫了个禁军，递给陛下一句“无碍”便了，贤妃一脸懵懂，竟不费吹灰之力成功渡过此劫，只觉得侥幸得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