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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她回家了”
“为什么？”煜枫从床上坐起，他心里莫名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不知道，你去问问？”
“那还是算了吧......”
“害”杨树那头似乎在整理措辞，“对方正在输入”在界面上反复跳动，“也行，你先照顾好身体”
“自己重要”
煜枫靠着枕头坐在病床上，他旁边就是窗户，外边是城市的霓虹灯闪烁。
“我知道”
“好吧，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行”
晚上十点，杨树这会儿估计才刚下课。
“小伙子，还不睡吗？”
“等下睡。”
“行，我先睡了。”
煜枫旁边的床位拉上窗帘，随后传来一阵轻微的簌簌声。
煜枫想了又想，放下枕头侧躺在床，盯着手机屏幕怔怔出神。
不多时，房门打开，轻声轻脚的声音愈加清晰，“睡不着吗？”
煜枫抬头看了看，摇头道：“没有，等下再睡。”
“好，别玩太晚。”来的人正是煜枫母亲，“刚接的热水，晚上口渴可以喝。”
“我知道了，妈，你睡吧。”煜枫点点头。
后者瞳孔里倒映着愧疚，坐在旁边低矮的便捷床上，望着煜枫，什么也没说，良久“好，我睡了，有什么叫我。”
煜枫点了点头，“知道了。”随后，侧过身背对着母亲，漫无目的地刷抖音。
深夜的病房很安静，安静到能听见走廊上路过的脚步，煜枫听着背后浅浅的呼吸，一滴水渍留在脸颊，“睡了睡了。"手机放在床头，借着窗外灯光看着蓝色的褶皱窗帘，又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
翌日，煜枫被叫醒吃早饭，“妈你不吃吗？”
“噢，我刚吃完。”她指了指桌上的鸡蛋壳说，“看你睡得沉，没叫你。”
煜枫没有说话，其实他早就醒了，在她起床出去的时候就醒了。
“等会儿医生来带你去检查哈。”
“嗯，晓得嘞。”煜枫平淡地说，“我又不小了。”
“只是检查，没得啥。”
“那肯定没啥。”
两人自顾自地说着，你一言我一句完全是两个频道。
检查做完，到了中午，隔床的人很自然地跟煜枫聊天。
“叔，你感觉身体好点了吗？”
“哈哈，挺好的。”回话的人莫约三十五岁左右，身体孱弱，脸色消瘦，和他坚毅的眼神压根不匹配，“感觉能活到一岁百！”
“是吗？那很好啊！”煜枫乐呵地回答道，他现在还做不到这位叔一样豁达。
“小伙子，心情不好啊？”
“在这儿心情很难好啊。”煜枫哭笑不得。
“哎~生活的难易程度选择不了，自己的心情还左右不了吗？”大叔露出一副淡然的神情道：“叔给不了你安慰，但你还有家人。”
煜枫沉默地听着，他之前无意间问了一个不礼貌的问题，才知道这乐观的叔已经孑然一身。
.......
“你怎么了？”煜枫在一通思想斗争之后决定给她发个消息，上一次发消息的时间显示在一周前。
他本以为会等很久才会收到回复，但出乎意料几分钟之后便收到了，“没怎么”
“那你怎么请长假了？”煜枫直言道：“现在还不能说吗？”
“没什么”对面那头回道。
煜枫想了想，鼻间探出一口气，打字回道：“好吧，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说，没关系，等你愿意说的时候我再问”
煜枫回完便退出界面开始刷抖音，当然这种行为并不能平复他起伏的心跳，几分钟后独属的消息的提示音响起。
“你身体怎么样了？”
“挺好的，医生说没啥大问题”
“那就好”
哪怕隔着手机依旧能感觉到聊天的氛围在逐渐尴尬，煜枫的手指打了又打删了又删，终究是没有发出去。
“爸？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是你爹我不能来？”进来的中年男人笑骂一声，“今天给你办出院手续。”
“出院？”煜枫一时没有跟上思路。
“换医院。”中年人收拾着东西，“等会儿你妈过来带你去，我先来办点事儿的。”
“噢，行。”煜枫又靠在枕头上，隔床的叔听到他们没有掩饰的谈话道：“小伙子再见咯。”
“叔，我还有会儿才走呢。”煜枫笑笑回道。
“害，这个拿着，相逢就是缘。”叔从枕头下掏出几张红红的票子，作势就要递给我。
“嘿，兄弟使不得！”我爸挡手拒绝，哪儿有随便收病友钱的理由？
“我给孩子的，陪我这么多天，也没什么可送的，就当送别礼了。”叔依旧固执地伸出手，那架势就在像在说，“你不收，我手就一直悬着”
最后拗不过叔的倔，煜枫双手接过了几张象征着缘分的薄纸，“谢谢叔！”
“害，客气了孩子，祝愿你早点好起来。”叔一摆手，丝毫不在意，“看开点，这种病治得好的，不用怕。”
煜枫望着叔坚毅的眼神，他想到之前还有一位同房的病友，在某一晚突然严重，被弄到了重症监护室，现在也不知道如何。
“那啥，兄弟我们先走咯，你好好养病，早日好起来！”煜枫的父亲和那位叔的年纪相仿，相互称个兄弟也没什么。
“要得，兄弟祝你儿子早点好起来。”走出病房前，煜枫两人和这房间内仅剩的一个人挥手道别。
煜枫其实也想过加个联系方式，但有句话却打消了他的想法，“君子之交淡如水”总之意思大致是那个意思，大差不差。
“爸，我们去哪儿？”
“华西。”我爸精简道，他开着车目视前方，但煜枫能注意到坐在驾驶位的男人的注意力总是通过车内的后视镜集中在他身上，对此他只好望向窗外借此来逃避那道复杂到令人心虚的视线。
车窗外是车水马龙，煜枫的思绪随宛如他所乘坐的这辆小轿车一样在公路上疾驰，手机内的垃圾消息多如牛毛，不乏一些垃圾宣传保健品广告。
“还没到吗？”半小时后，车内静谧的视线使得他承受不住。
“快了，这个转角过去就到了。”驾驶座上的男人回答道。
这次跟从前不一样，没有像曾经煜枫听到的“还有十分钟就到了”但事实上却有半小时这种情况，转过这个路口，几分钟后车辆平稳下来。
“走，儿子。”他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煜枫只拿着一个诊断报告慢步跟在身旁.......
百日誓师的那天，煜枫显然是不可能参与的。
“你没来吗？”
“没有”
中午煜枫手机收到消息，他打字回复道，“在医院”
接下来就是几句正常的问候，以及注意身体之类的，而煜枫也礼貌地回复了“加油”之类的社交通用话术。
这对话显然不是杨树和林七月会发的。
前者在前几天和煜枫的网上聊天就没断过，而后者自上次之后便没了消息，至于上述的对话是郑秋叶传来的同学间礼貌的关心和问候。
“还在看手机吗？先吃饭。”一道沙哑女声适时响起，煜枫微微撇头，他母亲正摆好小桌子在床上，饭菜放在桌面。
“哦哦，好。”煜枫点头，一手捧起碗，一手拿筷，他依旧是躺在离窗户最近的病床，此刻的太阳明媚，斜射入的阳光正正好将旁边看着煜枫吃饭的人头上的那几根白丝照得透亮，而他眼角的余光也恰好捕捉到了两缕别样的光。
煜枫沉默地吃着饭，眼角顿时有些湿润，不过这饭挺好吃的，香味压抑住了他悲伤的情绪。
“婆婆呢？”
“噢，你婆婆啊，今天让她回去了，这儿也不需要那么多人是不。”她撑起笑脸说，“你婆婆生怕你吃不惯这儿的饭，今天弄了好多，好吃不？”
煜枫点头，开口道：“好吃。”
“那明天再给你热。”
“嗯。”
煜枫不知道家里为了他消耗了多少精力和时间，他只知道现在不要给他们增添更多的负担就是他力所能及能做的。
“要不你回去睡吧，折叠床睡着不舒服。”煜枫吃完饭，放下碗筷，“现在我身体挺好的。”
闻言，她摇摇头，玩笑道：“哪儿得行？留你一个人在这儿你婆婆不得说我啊？”
煜枫心里默叹一口气，虽说和他预料的结果一样，但他依旧希望事情能出现一丝预料之外，“好吧。”
下午，平平无奇，煜枫困了睡，睡醒玩会儿手机，中途顺便应付一下医生的询问，一下午的时间便简单地过去了。
是夜，十点，煜枫正乐呵地刷着抖音，只见消息弹窗从屏幕上方显现出来，“咋样？”
煜枫点进去，回道：“还活着”
“废话”
“活到九十九得行不？”
煜枫想了想，决定整一整他，“那估计有点悬，十九差不多”附上一张狗头。
“别……”
“现在还行吧，刚转院”
“好点了？”
“嗯......应该是更坏了...吧？”煜枫不确定道，他极少问医生自己的身体情况，但他无疑清楚得很。
“真的?”
“这有什么好骗的？”煜枫苦笑一声，“不过最近挺好的”
煜枫也只告诉了杨树一人他自己真正的情况，林七月？煜枫想过但他还是觉得不告诉的好。
“好吧好吧.......”
接着，他俩聊的话题开始扩散，或许是出于一人对另一人的同情，又或者是一人对整日待在一个房间的沉默，时间临近十二点。
“你不睡吗？”
“今天例外”
“噢，我说你病成那样还敢熬夜”
“呵，你明天不也上学吗？”
“那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煜枫小心地翻了个身，这时暗沉的房间内，传来一道轻声的询问。
“又睡不着吗？”
煜枫身体一顿，轻声回道：“没有，我翻个身。”
“嗯...好好睡觉，还玩手机呢？”
煜枫轻“嗯”了一声，以前，他被抓到凌晨还玩手机指定会被一顿训的，但现在“今时不同往日”那语气之中的担忧简直令煜枫发怵。
“睡了”
互道晚安后，煜枫放下手机，听了听身后的动静，呼吸很平稳安静，他头往被子里一缩，安静的夜色上是黑漆漆的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