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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忆 修改于8.1
埋管手术后的第三天,时间悄然来到了凌晨十二点半,点滴还剩下最后一瓶。小美强撑着疲惫的双眼,凝视着输液管里的消炎药,一滴滴地往下滴落。
瓶身标签上的字迹被药水侵蚀得模糊不清,小美眯起眼睛,努力辨认了许久,也未能看清具体的药名。
此刻的她,困意如潮水般袭来,脑子变得迷糊起来,眼皮更是不停地打架,仿佛随时都会闭合。前两天护士来调滴速时曾说过,消炎类的液体可以调快一些,但这瓶液体的量看起来比前几瓶要多得多。
她早已疲惫不堪,从昨天早上六点开始忙碌,到现在都未曾好好休息。中间上床打了两回盹,每次都不到十分钟就醒过来。
现在她眼皮沉重得如同坠了铅块,视线中的一切都开始模糊不清,输液架的金属杆在昏暗中摇晃出几道虚影,就连黎远山那平稳的呼吸声,也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飘来。
小美使劲掐掐自己的胳膊,疼痛让她的脑子瞬间清醒了一瞬。她的目光再次落回到黎远山的脸上,他睡着时眉头依然微微皱着,或许是伤口的疼痛让他无法安然入睡?
见他的嘴唇干得起了一层白皮,小美急忙拿起棉签,蘸着温水轻轻地为他滋润嘴唇。接着,她又往鼻饲里打了些温水,心中不禁无奈地嘀咕着:“输着水还缺水呀。”
凌晨一点半,最后一瓶液体终于输完。护士封管离开后,小美手扶着床头柜,艰难地慢慢站起身来。然而,她的膝盖刚伸直,一股僵硬感便瞬间袭来,她连忙又跌坐在小凳子上,揉了揉僵直的腿脚。那股感觉就像是有寒气钻进了骨头缝里,又酸又麻。
其实这会儿她实在不想动弹,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可脑子里那根弦还绷着:黎远山明早的饭还没着落,床头柜上堆着的药盒、用过的棉签、没来得及收拾的垃圾,都得趁着这会收拾利索。
收拾垃圾时,瞥见垃圾桶里还扔着昨天李主任来看诊时开的药单,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她只认出“每日三次”几个字。“又输液又吃药的,强壮的人都受不住,黎远山这样还没醒过来,身体虚弱不堪的能吸收么?
小美边想着这些,边擦着地,消毒水的气味呛得她咳嗽了两声,嗓子眼里顿时泛起一阵刺痛。嗓子还有些疼,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要感冒了。
等把粥下锅时,她靠在床头上歇了歇,听着锅里咕嘟咕嘟的冒泡声,眼皮又开始打架,直到粥香漫出来,才强撑着下去把开关调到保温档。
把该收拾的都一一整理妥当后,她连去卫生间洗漱的力气都没了,今天实在累大了,“不洗就不洗吧”,小美第一次破天荒的没刷牙洗脸,上床倒头就睡,一直到凌晨五点才醒过来。
醒来的第一反应,是过去查看黎远山,发现他的脸有些潮红,忙探手一摸他额头,也有些发热。她赶紧把他的被子掀开一角,手掌贴上他的后颈——那里的温度比额头还要高些。
“输了大瓶消炎药怎么还发热?”小美昨晚听护士说这药消炎的效果最好,怎么反而烧起来了?
她忙去兑了盆温水,用湿毛巾先给他擦了擦额头,又轻轻擦过脖颈、腋下、手心,毛巾很快就被焐热了。
直到换了三次水,擦了几遍时,他的体温似乎降下去一点,小美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又用针管抽了50毫升温水,小心地从鼻饲管打进去。
锅里的粥已经煮好,她盛出一小碗,把什么漂浮的米粒撇去,只把那层米油慢慢推进鼻饲管里。剩下的粥,她想等到早饭时,加上乌鸡蛋和切碎的青菜,再兑些开水煮煮一起打成汁当他的早饭。
她记得李主任与她说过,“他现在最需要蛋白质,乌鸡蛋比普通鸡蛋更易吸收。”
今天是周日,走廊里比平时安静了不少。小美从门窗往外看了看,护士站只有一个年轻护士在写记录,平时这个点总会来查房的李主任没露面。
小美心里嘀咕着,大概是轮休了。休息日通常也是值班大夫过来巡查一下,有时也不会出现。
她曾听隔壁床陪床的说过,脑科的大夫都忙得脚不沾地,能歇个完整的周日不容易。可她心里攒了一堆问题:
黎远山发烧是不是伤口感染了?左脑的肿胀啥时候能消?但她却不敢去找值班大夫问——上回她就因为多问了两句,值班的大夫竟然跑去联系了轮岗去了急诊的陈大夫,那家伙来了就是一顿瞎开药。
从那以后,但凡遇到问题,小美只好等李主任来,再不敢节外生枝。
她又凑近看了看黎远山的左脑,那个包状的肿胀鼓鼓的。但比起前两天,用手轻轻按上去时,那种石头似的硬邦邦的触感已经变软了些,边缘也没那么清晰了。
小美想起李主任说过,肿胀变软是好迹象,说明里面的积液在慢慢吸收,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此刻,喉咙里的刺痛又冒了上来,还伴随着丝丝痒意。小美实在难以忍受,不由自主地咳嗽了两声,声音仿佛被砂纸打磨过一般,沙哑得厉害。她心头一紧:难道自己真的感冒了?
这些天来,她不停地在病房和走廊之间奔波,夜晚又常常忘记盖上被子。万一真的染上了风寒,传染给黎远山可如何是好?
她急忙捂住嘴巴,匆匆跑到卫生间的镜子前,仔细端详起来。果然,她看到镜子里的人的嘴唇有些干裂,眼底布满了红血丝。
“自己绝对不能倒下啊。”她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喃喃自语道。父母年事已高,在家负责做饭已经很辛苦了;外甥每天中午跑来送饭也不容易,下午在这里也只是暂时帮忙照看一下;黎远山的弟弟妹妹来了几天就回去了,他们也要上班,大老远的,不可能总是跑来。
距离儿子黎暄放假还有一段时间,这病房里的一切,都只能依靠她一个人苦苦支撑着。她在心里暗暗盘算着,实在不行就去药店买一盒感冒药,再买一包口罩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