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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梁站在办公室窗户前，看着窗外高大的银杏树，心里逐渐沉静下来，自从邵卫兵、徐永华开始，袁梁似乎就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认知，也许，一机厂人员进出将成为常态。
袁梁想到矿山机械厂，想到程鹏，忽然想起了周副总曾给他说过的一机厂销售处发起过的“决战华北”行动，以及上海厂的应对之道。袁梁坐下来，杯子里放上茶叶，倒上水。
袁梁轻松地笑了一声：“杜总，你还记得，几年前你们销售处发起过的决战华北的行动吗？”杜文艺尴尬地一笑：“当然记得，这是当时吴厂长发起的行动，在华北市场要把上海厂击溃，上马了新产品，结果自己一败涂地，落得全厂嗤笑。这和我无关啊，我只是服从领导的安排而已，他说怎么干就怎么干。不过，当时我是持反对意见者，但他不听我的。”袁梁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我们自己的惨痛教训当然记得，可是人家的经验，人家的应对之道，是不是我们也要学习？有的时候也要为我所用呢。”
杜文艺看着袁梁，这是什么意思，扯那么远干什么，怎么扯到几年之前去了？嗯，不对，他肯定不会乱说的，他说这话肯定就有他的目的，他是什么意思呢？人家的应对之道？杜文艺忽然间就明白了。
杜文艺一拍桌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对，我们就可以借鉴上海厂针对我们的应对之道，在黑河市场给他来一场反绞杀，我们要强力阻击矿山机械厂的产品。”
袁梁说：“现在黑河片区归唐汉平吧，他是新业务员，你好好带带他。你喊着你们销售处的几个骨干，商量商量，看看怎么办，肯定不只是黑河市场，他还会销往其它的市场，你们大体形成一个方案，我们再讨论。”
杜文艺不再愁眉不展了，他站起来：“未雨绸缪，我们先给他布下天罗地网，就凭一机厂的实力，还怕了他不成。”
袁梁说：“先不要声张，密切关注矿山机械厂的动静，到时候立即行动，一定要稳、准、狠。”
杜文艺响亮地说一声，好勒，急匆匆走了。
杜文艺走了，程远方来了。
在袁梁去南江之前，程远方被任命为出口处副处长，他的任命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因为大家知道，程远方和吴侠是很近的亲戚关系。看来，袁梁也不是要根除所有的吴侠的关系。
程远方关上门，不自然地挠了一下下巴：“袁总，给你说个事，刚才任瑞林来出口处，转了一圈走了。”
清欠办取消后，任瑞林不再是清欠办主任，他转归销售处，还是做清欠，他的工资就来自于他的清欠提成，他很快就入不敷出了。
袁梁问：“闲得难受啊，到出口处干什么呀？”程远方说：“他是来告别的，有点耀武扬威的意思，他也要调走了。”袁梁急忙道：“他要调走，那要欢送了，人往高处走嘛，不要拦着人家。”程远方说：“我听说他要调到轻工机械厂去了，被任命为总经理助理，这还没走呢，怎么就任命了，他去做总经理助理，他会干什么呀？”袁梁想了想对他说：“你仔细想一想，他会干什么，他能干什么，他想干什么？注意业务信息。”程远方想了想，走了。
袁梁来到技术处，召集黄博、王长峰、陈志安，采购处的解利民，出口处的徐有才，一起商量CR502产品的开发。此次CR502开发，以王长峰为主，技术员陈志安协助，产品零件的外协交给解利民。袁梁的要求是，一个月之内出来样机，产品测绘时，边设计，边加工制作，边联系外协。
王长峰是刚刚提拔的技术处副处长，锡城工学院机械专业毕业，短短几年的时间，晋升了工程师职称，在技术处也是脱颖而出。王长峰的技术处副处长，也是袁梁力主提拔的，黄博当然高兴。
王长峰胸有成竹，他在南江院看过这个产品，他了解产品的构造、性能，与一机厂的主导产品相比，其零部件数量不多、结构也不复杂。王长峰参与过DSY300产品的试制，他知道袁梁的套路，知道袁梁测绘、试制的方法和路径，因此他充满了信心。
袁梁说，CR502不可能不成功，由王长峰担纲肯定没有问题。
袁梁安排解利民，一定要把握好外协件提前的时间差。
徐有才说，这个CR502产品，是巴西客户陈云坤要的，陈云坤也是我们的老客户，第一次就要货一千台，第一次发货，一定要一炮打响。另外，给人家承诺的时间从现在开始，两个月之内必须发货。国际市场也有淡旺季，陈云坤要我们在今年的旺季之前，一定要从天津港按时发货。
袁梁知道，徐有才说，巴西客户、陈云坤、天津港，这都是徐有才和程远方商量好的，对外声称是北宁某进出口公司要的货。他们没有忘记，曾经的合阳市机械进出口公司付鹏程，一千台ABY103产品，从上海发往阿根廷时，在到达目的地港口时的困境。
袁梁、黄博、王长峰、陈志安、徐有才、解利民来到试验中心。几年过去了，但又犹如昨日，王长峰、徐有才、解利民都是跟着袁梁试制过DSY300产品的人，王长峰已经晋升为技术处副处长，徐友才到了出口处，解利民到了采购处，物是人非，一切都变化太快了。
马虎腾曾经开玩笑说，袁梁也有自己的老班底，比如说原来跟着袁梁干过的人，比如说食品厂的人，比如说和他同年进厂的大中专毕业生，有许多都调整到了重要岗位。袁梁还大力提拔扶持年轻的大中专毕业生，不知不觉间，学派一家独大，已经成了一机厂最大的派系，其它的派系即使联合起来也无法与之抗衡了。杜文艺附和着，我现在跟着袁总，我也是学派，我就是想跟着其他派，也找不到了，一机厂现在就这一派，没有其他派了。袁梁说，现在只有一派了，那就是在厂党委领导下，董事会领导下的全厂一千八百名员工。
袁梁站在试验中心门口，看着门前的两棵绒花树，阳光下树叶闪亮，红艳艳的绒花惹人心醉。几年前，就是在这里，人们把李慧仙比作白玫瑰，把于爱华比作黑玫瑰，但在袁梁的心里，当时的两个女孩，就像这门前的两颗绒花，一棵红得娇艳似火，一棵浓得让人心醉。
解利民呼啦啦地推开门，看看里面，袁梁曾经用过的那张作为办公桌的案子，竟然还在，只是被推到了试验中心的墙角，上面落满了灰尘。恍惚间他好像又看到自己和于爱华在那里伏案作业的身影。
从南江拉回来的CR502原机，就放在门口。
袁梁对王长峰、陈志安说：“不要把样机搬到技术处了，你俩就在这里原地测绘。车间参与样机加工制作的人，你们去生产处找李准，一定要脱产，全力投入到CR502样机的制作。”
徐有才拿起扫帚开始扫地，解利民则开始收拾场地，陈志安也跟了上去收拾着。
袁梁走出试验中心，又站在门口，低着头也是扑鼻的花香，惹人沉醉。还是这个老地方，还是这两棵绒树，还是这个样子，昨日的情景还在。这个地方之所以让人流连，是因为这里有回忆，有曾经的青春，有曾经的人，有曾经的美好。
袁梁再次回望屋内，回望那和于爱华一起作业的案子，于爱华，这里再也看不到你和我一起的身影了，没有你和我作伴，如今的我是孤军奋战，也许，我能在这里开辟一条辉煌的历程吧。
CR502样机的测绘、制作，在全速进行着。
杜文艺、唐汉平来到袁梁的办公室。唐汉平穿着一身新衣服，一双锃亮的皮凉鞋，看来孟巧珍把他拾掇得不错，一点也看不出来伙夫头的油腻了。
杜文艺说，已经知道了矿山机械厂第一次生产的批量，就是ND1089产品一百台，根据这个产量，他的销售网点布局也就是五六个销售点。
杜文艺继续说道，一机厂销售处的应对方案是，一是从厂里发货二百台，再从临近的吉省、绥省就近各调拨一百台产品，共四百台产品，提前做好准备。待矿山机械厂的产品拉到销售点卸货后，一机厂的产品按照三倍的量，拉到销售点，对矿山机械厂的产品进行围追堵截。除了矿山机械厂卸货的销售点外，在外围再有意识地加大货量投放。矿山机械厂的产品肯定会跟着一机厂的产品价格定价，一旦他的价格确认后，不管他的价格高低，一律在他的价格基础上降价百分之五，务必确保销售点价格的绝对优势，以库存优势、价格优势、质量优势，全力保证此次市场争夺战的最终胜利。
袁梁说：“唐汉平，你一定要保持和各销售点的联系和沟通，摸清库存，掌握要货节点和批量，掌握准确的市场前沿信息。”唐汉平忙不迭地答应着。
杜文艺看着唐汉平，唐汉平的父亲和成红英有老关系，但即使这样，吴侠也只是把唐汉平安排在了食堂干着火头军，而袁梁则把他调来销售处。唐汉平和袁梁没有其它的私人关系，他们就是一起在食品厂干过，看来袁梁是一个念旧的人，是一个有情义的人，跟着他干绝对没错。
三个人正在商量着，程远方进来了。三个人已经商量好方案，袁梁就站起来，坐在办公桌后的真皮座椅上。程远方也没有回避杜文艺，说道：“任瑞林调到轻工机械厂，任命为总经理助理，负责出口业务，轻工机械厂已经启动，准备开发ABY103产品，力推开辟国际市场。”
杜文艺站起来，脸上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这不是把轻工机械厂往火坑里推吗，我们的这个产品都不挣钱，只有袁总操作，才能做成大单，小单更不挣钱了，都是几个产品搭配着一块出口，他这单一产品，很难形成气候。”程远方说：“他可能就押宝在北宁寇明、巴西陈云坤那里，也许寇明给他承诺了吧。”袁梁和程远方不会忘记，三年前，两个人在北宁的喜来登大酒店，和北宁国际贸易公司的寇明、巴西的陈云坤，洽谈三百台业务时的情形。
杜文艺说：“现在外面好几个厂，都想着上我们的产品。我们竞聘的时候，有许多人参与，他们听了我们的演讲，有许多小厂，一年销售收入拼死拼活也就是几百万，可我们批量出口业务，一单几百万都正常。你看这次你们出差签订的三千台，不就是三千多万吗，这一单就是几个小厂一年的销售总额。许多小厂眼红了，也想干我们的产品。其实他们的思路是错的，我们的产品就是靠批量，就是靠品种多，三大系列十几个产品，我们不是靠单一的产品取胜。这就是一个坑，可他们不明白，还真有人往里跳。”
袁梁说：“愿意跳就跳吧，我们也挡不住别人。既然任瑞林要走，那么我们就送他一程。现在先不要着急，等他的产品出来以后，他肯定要到各进出口公司走访，肯定要给客户报价，等他把产品价格报出去以后，我们这个产品的价格再重新报一遍，压着他的价格走。曾经我们和陈云坤谈过，单台价格六千四百元都做不了，六千六百元是勉强做成的，如果谁敢低于这个价格，那我们就再直降百分之五。这个产品就是一个价格战，都挣不着钱，他们把市场搞乱，把价格搞乱，最后落得一地鸡毛，结局肯定是这样的。轻工机械厂一年的销售收入几百万，他怎么筹措资金，他怎么能一次性生产达到我们的批量？别的不说，就一次生产三百台，他就很难筹措生产资金了。嗯，从测绘到样机，到批量，两个月后，密切关注一次性批量在一百台以上的订单。”程远方说：“真有风吹草动，我们不会手软，肯定会毫不留情。”
杜文艺说：“即使就一百台ABY103产品，也够轻工机械厂受的，只是前期的模具、工装投入就要几十万，他的加工设备也很少，有许多零件需要外协，技术力量更不用说了，生产一百台，再投入几十万的原材料，那就是瘦驴拉硬屎，非得把他拖垮不可。”袁梁说：“小厂有小厂的办法，前期投资不会有那么多，但资金对他们来说肯定是个大问题。”
内销、外销的主要产品都受到了冲击，而且免不了的价格战。一机厂的主导产品，已经是微利，甚或是亏损销售，再打价格战，也是勉力支撑。因此，如何降低成本成为了关键。
矿山机械厂、轻工机械厂，都在上马一机厂的老产品，毫无创新性可言，就是直接测绘，市场经济，这也无可厚非。而一机厂不也是一样吗？一机厂这次就是直接拿来CR502进口原机，进行原样测绘，也是低价销往国际市场。看来，真正的产品创新很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