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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高兴得太早。”
李虚之虽然内心有些激动，但还是装出了一副镇定的神态，而后整理了一下，出门的时候脸上就写满了悲痛。这要是杨阳在场，可能都要给自己这三哥颁一个大兴金猴子奖。都说皇家无亲情，在他身上，可就真正的表现得淋漓尽致。
皇帝寝宫，龙榻之前，齐刷刷的跪了六个人，除了太子和六皇子，其他六个皇子公主都在这儿了。李自省后宫妃子不多，但自己却极能生养，光和皇后一人，就生了三个孩子。其他妃子也是一样，或多或少都有一到两个孩子。但男孩女孩，哪怕是同一母亲生的，都是分开养的。所以杨阳这一世虽然还有一个八妹，但却很少见到，应该说只见过一次。其他皇子差不多也是一样，只不过一直生活在宫里，见的要比他这自小就出宫另立山门的，要见的次数多。
李虚之跪在首位，进来的时候扫了一眼，没看到自己的王兄，心中安定的同时，也有些暗喜。因为这就说明，自己皇兄毒害弑父的名头算是定下了。毕竟是在王兄的院里中毒的，这黄泥掉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在他旁边跪着的，是见过几次面的长姐李秀之，因为年纪的关系，早早的就嫁到了宫外，所以这一众姐妹之中，李虚之与她最为生分，也最为陌生。若不是今日之事，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交集。其实这也不怪他，因为这是祖上传下的规矩，后宫女子不得干政。为免万一，也是出于保护，所有公主都会与皇子分开居住，哪怕是皇子们为了那位子争得头破血流，不管是谁上位，都与自己的姐姐和妹妹们无关。在这宫里，其实生活最为自在的，不是皇子，而是各个公主们。
“陛下说，恐自己时日无多，所以唤你们过来看一眼，但又怕自己身患的恶疾会传染给各位皇子公主，所以这屏风帘子就不撤了。”
说话的是李自省随行的太监，这太监所有皇子和公主们都是见过的，这非常时期由他传话，众人也不觉得有意，更何况哪怕是隔着两道帘子，他们也能看清这龙榻之上躺的确实是自己的父皇。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沉默了一阵，而后年纪最小的八公主，嘤嘤的哭了起来，因为她年岁最小，仅有十四，乍听这话，心中自然难掩的伤心难过。而后，所有公主也都哭了起来，这原本安静的寝宫，突然就热闹了起来，宫外侍奉的，也就明白了陛下可能真的熬不住了。所以各个妃子安插的眼线，就都偷偷的以各种方式，将这消息传递了出去。
“陛下口谕，各个皇子公主不必心伤，自己哭着来，但想自己笑着走。有你们这份孝心，陛下很是欣慰。所以这最后的时间，皇子公主们不必侍疾了。今日也算是见过了，望各位皇子和公主们，以后好生过日子。”
“大兴天子立诏！将皇位传于六皇子李安之！”
在一旁双手托着诏书的刘少知，在太监传完话后，一整身子，打开了诏书，当着所有皇子和公主的面，宣读了里面的内容。对于这个诏书，所有人都没有感到意外，唯独三皇子李虚之，表面上十分淡定，但内心却起了波澜。这情况，还是发展到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他费尽心思的斗倒了自己的皇兄，让自己的父亲正值壮年的时候早逝，好不容易等到自己有机会上位，没想到却是便宜了自己的六弟。
听完诏书，所有皇子和公主们都被赶了出来。三皇子李虚之是最后一个出来的，因为他离陛下最近，而且心有不甘。若不是有那么多人在场，他估计都会忍不住冲上前去，好好质问一下自己的父亲。为何宁远传位于身子孱弱，而且没几年好活的弟弟，也不愿把皇位传于自己。但他自己却忘了，是自己毒害了自己的父亲，自己的父亲没有追究，没有把这事捅破了，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对他颇为疼爱了。
“父皇竟然把皇位传给了六弟！”
李虚之回到自己寝院之后，在麦震鸿面前大发脾气，连摔了好几个杯子，最后还是觉得不解气，直接把他最喜欢的玉如意给摔了个粉碎。
“殿下，你怕不是忘了，这六皇子，恐怕已经回不来了。”
麦震鸿看着三皇子生气，自己并不感到意外，等到李虚之发泄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口说道。
“你最好确保他回不来！否则那么多人在，都听到而且看到了诏书，若是六弟回来，我就是谋反，名不正言不顺！”
“三弟请宽心，此事长姐替你担下了。”
门外进来一女子，见到李虚之也没有行礼，而是径直的走到了堂上高位，直接坐了下来，一副胸有成竹，而且看李虚之的时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在我进宫之前，兵部收到飞鸽急书，六皇子于落叶谷被逆党伏击，请求最近的江临和沧州出兵。但此事我让我夫君按下了，回了信让他们确认一下，虽然让沧州的指挥使整装待命，但却没有明确的意思让沧州守备前去支援。”
听了这话，三皇子李虚之和麦震鸿被惊得一时说不出话。原本以为这事他们只是在孤军奋战，没想到一向不显山露水的长公主，竟然早就有了准备，今日才走到明面上，可见城府之深。
“你舅舅洵州守备也在赶往京城，本以为你能做好一切，没想到你还是太年轻。”
门外又进来一人，李虚之眯眼瞧清了之后，心中大震，这说话之人竟然是自己的母妃贤妃！姐弟二人急忙行礼问安，而后扶着自己的母亲坐到了正座，他们各自坐到了下位。
“母亲，你说舅舅来了？”
李虚之还是不太敢相信，在他印象中，自己的舅舅最是刚正不阿，尤其是忠心于自己的父皇，据说也正是因为自己舅舅，自己的母亲才有了机会进宫。可听自己母妃的话，自己的舅舅远在洵州，竟然也要带兵过来相助自己成事，这怎么能不让他感到吃惊。
与此同时，最震惊的还是麦震鸿，听这母女二人的意思，一切都在她们的掌握之中，那看来自己这个当初的中间人，反而成了小丑。原本他以为贤妃只不过是个深宫怨妇，并未有什么实质性的手段，可没想到她竟然能说动自己的母族，甚至可能她早就蓄谋已久，久到连建安王都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后手。知道这事之后，他立马想通了之前疏忽的节点，也明白了为何这无权无势的母子两个，为何有这样的胆子与建安王合谋，而且完全不担心事成之后，建安王取而代之。
原本他和建安王以为这母子二人只是棋子，但现在看来，他和建安王其实才是棋子，哪怕是建安王没出意外，那么被秋后算账的，恐怕就是建安王，而不是她贤妃。这一手算计，真真是高明，就连他都未曾想过怀疑过。
“季儿，此事你办得还算可以，但你父皇其实拟了两道遗诏，一道是传位你六弟，而另一道则是传位你的长兄。如果你的六弟身死，那么第二道诏书就会生效。你以为你做的事情，你父皇不知道？他只是希望你能迷途知返。”
“迷途知返？呵呵，可母妃，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李虚之不知道为何自己的母妃要对自己说这样的话，难道说她也后悔了？可自己是她教导出来的，自己能有这念头，大部分都是受了她的影响。此时却要来跟自己说迷途知返，但自己真的会为此止步么？
李虚之冷笑着，不管出于何种原因，自己都已经回不了头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不会回头，也不愿回头，大不了败了血洒金銮，也不愿就这么如此苟活。
“很好，你总算没让母妃失望。”
贤妃十分满意自己儿子的回答，她之所以这么说，其实就是想看看自己这儿子的决心，如果他此刻退缩了，那只能说自己白生了这么个儿子。这事成之后，或许还得自己垂帘听政！
“明日，六皇子遇害的消息就会传回京都，第二道诏书就会颁布。届时你舅舅会以勤王清侧为由，带兵入城，而你则是要以王兄弑父篡位之名，控制宫门，堵了群臣之口。”
“明日？”李虚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但不知怎么的，他反而有些兴奋和激动。
“明日。这两日不可饮酒，免得坏了大事！”
贤妃走之前告诫了一句，她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货色，就怕在这临门一脚的时候，喝酒耽误了她谋划已久的事。
“你最好听话。”
长公主李秀之经过李虚之身旁的时候，也警告了一句，自己的弟弟什么人她知道，还真的怕他因为高兴，坏了明日的计划。自己的母妃可以垂帘听政，如果自己的这个弟弟不成器，她也不介意当一当这个女帝。她自小聪慧过人，自诩不输于男儿，要不是祖上有训，后宫女子不得干政，那她可能会成为朝堂之上第一位女官。
其实她心中，也是讨厌自己的这个弟弟的，反而对那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六弟有着几分喜欢。因为自从这个六弟崭露头角的时候，一改科举弊病。而且在第二年竟然向自己的父皇请柬，要求开设女子书堂，往后女子也可参加科考，入朝为官。
心底里，她是赞成这个六弟继承皇位的，但因为六弟身体的原因，就算继承了皇位，也不过短短几年时间。几年之后，朝中必然会陷入动荡，既然这是注定了要发生的事情，不如就让这事提早发生。起码现在自己入局，还能以长公主的身份，加上平叛之功，以后能在朝堂之上有说话的机会。而自己的这个弟弟，以后要想坐稳龙位，还得仰仗着自己，借此机会，自己就能实现自己的抱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