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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烈的争吵与玻璃碎地声引来了警察。原本剑拔弩张的两人俱是一愣，同时止声。
被一个女人砸了，何其丢脸！顾云添不想事情闹大，否则自己必定成为那些人茶余饭后的笑料，况且家里老爷子要是知道了，免不了一通说教。向那俩警察横眉冷对道：“谁报的警？这儿没什么事。”但顶个红肿的脸，话里话外可信度大大降低。
两位警察是本辖区内的“职场”老人了，深知这个高档会所的人大多惹不起，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说了，自然乐意什么都没看见。又问安燃：“女士……”
安燃深吸口气，这场恩怨牵扯到一树，她不愿放到明面上让别人来做裁判论长短，对一树更是添一层伤疤，还有沈子瑜……她瞪了眼顾云添，顾云添冷着脸以示警告。
随后，她缓慢地嗯了一声，“没事。”他们心底却十分清楚有事，而且这事不会轻易了结。
那年长一点的警察道：“看来有人报了假警，打扰二位了。”
回沪市的计划延迟到明天。林澈打电话来问，安燃敷衍几句。
夜晚沉寂，总算能冷静一点。今天这场战争，她只觉得对不住一树，本来是她和顾云添的恩怨，却连累他被践踏。
她好想他。尤其在这个夜晚。
早一点的时候原本要打电话给他，可那时自己情绪不好，怕他听出异样担心。等情绪恢复，快到晚上十点，按平时一树肯定睡了，何必为这点微末小事把他吵醒。
除了愤恨，安燃同时感到后怕。密闭的空间，只有她和顾云添两人，万一对方暴怒，后果不堪设想。
可以预见，顾云添将是自己的劲敌。今天彻底撕破了脸，之后他还会有什么阴招？只看沈子瑜的下场，不难想象。
安燃又开始反省自己太沉不住气，但没过多自责——现在她仍旧气愤得很！何况当时？只是那时实在不该咬顾云添，太脏。
想到这，她浑身不舒服，好似有病毒已经在口腔扎根繁殖，忙到盥洗室漱口。
凌晨的月垂到窗边，今夜的夜色倒是很好，安燃望向窗外。洒进来的大片冷淡透彻月光，被暖气一烘，晕染上一圈斑驳的旧黄。
长夜漫漫，长路漫漫，她虔诚地希望一树今晚好眠。
可今夜注定无眠。凌晨三点，她的手机铃声迟缓地响起。她的希望被打个破碎。
早上九点，林澈匆匆赶到吴市医院，一眼瞥见孤零零坐在ICU门口的安燃，面容憔悴，神色不安。他悄声走近，轻唤道：“燃燃。”
在过去的一小时路程里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昨晚林一树病情突然恶化，抢救了三个多小时才终于稳定，现在还没脱离危险。
他在安燃身边坐下，温言抚慰：“别太担心，他会好起来的。”
安燃始终一言不发。
或哭或喊，或打或骂，要是情绪发泄出来还好一点，她这样紧闭自己，林澈越发担心：“先休息会儿，好不好？我在这儿守着，放心，我保证不会有事。”
安燃这才泪眼朦胧地看他：“保证？你凭什么保证？”
她这样为另一个男人伤心，林澈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这种念头很快被抛之脑后，“我……你相信我，他不会有事的。”他以为流感病毒引发并发症，并非罕见，如果救助及时，肯定问题不大。
“医生怎么说？”
安燃看向躺在玻璃窗一边的一树，裸露的皮肤插满管子，毫无生命迹象，只有心电监测仪显示他的心脏还在跳动。
她的心脏也一阵阵抽疼，摇了摇头，说不出话，唯眼泪无声地流。她有非常不祥的预感，她怕一开口就被应验。
林澈从保镖和医生那里拼凑出事情真相。原来，早几天前，医院病人太多，其他病房住不下，便征用了林一树隔壁的病房，后来病人实在太多，又征用了林一树隔壁的病床——那天值班的保镖特意强调事先已经征求林一树的意见。
监控上的画面和声音显示的确如此。
这隔壁床的病人病历上写着感染“不明肺炎”，林澈依稀记得十一月新闻报道过这个“不明肺炎”，不过结果怎样，貌似没有下文。
林一树的肺部X光照片上有大面积白色阴影。上次那位查房的李医生推测这是被“不明肺炎”病菌感染了，另一个主任模样的医生看他一眼，立即道：“具体原因还不清楚，需要再研究，我们探讨过这个问题，李医生，你说话得严谨点儿。”
他后面几句话说得很重。如果真的确定此“肺炎”是彼“不明肺炎”，说明该病毒能通过空气传播，且能在短短两天内感染一个免疫力偏弱的人并急剧恶化，可想而知会造成多大恐慌。
这个后果不是他们能承担的。
林澈眉头一皱，问：“实话实说，他到底怎样？”
主任道：“我们会尽力。他有没有其他家属，都叫来见一面吧。”
林澈这才明白林一树怕是命悬一线了。
说不上什么样的心情，像海绵沉甸甸跌入海底深处。燃燃大概早知道了，才一直不声不响，不吃不喝，要陪他一起受罪。林澈不忍看她自我糟蹋，可劝不进去，也自我煎熬着。心疼之余，因为那信誓旦旦“不会有事”的保证，更加内疚，对林一树的病更加上心。
医院已成立由医术精湛、经验丰富的医生组成专家组对一树的病情进行会诊研判，安燃也联系了最先进、最好的医院，只等一树病情平稳即刻转院。
这几天，一树一直静静地躺着，安燃不知道他有没有清醒过，ICU里面那么安静，他只能听见仪器嘀嗒的声音，会不会害怕？她当时该陪着他的。她真该死。
好的时候，他的血氧浓度回到正常，仔细看，嘴角似乎也带着浅笑，眼睛虽然闭着，却像跟外面的人说：“瞧，你们都被我骗啦！”
他从来没有这么欢快的时候，所以，这一切都是假的。
元旦前一天，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