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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认为，那块墓碑上的人，需要名字吗？”
他指向远方那块黢黑的镂空石碑。
“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被他允许接近那块墓碑？”
241号搭在一号号身上的手指轻轻敲打了两轮。
“你有名字吗？”一号原地坐下，开口问道。
“我没有名字，只有编号。”
“但是我们有名字。”他眨了眨眼，眼眸低垂下去。
现实中的姓名在今天已经逐渐失去意义，它们的地位几乎等同于所有身份编号中的其中一个种类，绝大部分信息的开放共享使姓名失去了那个统领大脑记忆中关于人类所有个人经验的功能。关于那个对象的情感、体验、轮廓、判断，已经可以跳脱姓名这一狭隘的编号，转而被更有助于理性和辩证的编号代替。当然，除了架构师们。
“姓名是……最有力量的符号系统。在曾经的每一个时代中，它都是能够精炼一个人的一生的工具。每一个伟大的人类的姓名，都是各自造物的丰碑。”
一号轻笑道，无奈而释然，“不久，你就会知道，为什么我们需要一个又一个的名字。”
日渐西沉，海天的边界已经血红，从其他甲板起降的机流尾焰像直冲云霄的天路，通向最近的几个人造岛屿。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在这里等到夜空降临，陪你仰望银河。” 241轻轻说完，转身自顾自地开始在最近的全息仪上看起了新闻。
“六百多个夜晚，我都在星空下渡过。真实的星空。”一号抬头看着空中交错的航迹，“数千个空间站，数百个太阳系行星聚居区，我们只是沧海一粟……”
“告诉我，你对星空和宇宙是怎么看的？”
她环抱手臂，轻轻踮了掂脚掌，身体的轻微晃动昭示着她无言的思考。
“我想问你的是，你是更喜欢虚拟世界里架构师们创造的，以最具有创意的颜色、形态堆叠而成的无数片风格迥异的星空，还是现实中这片冷漠、静谧、创造了我们的宇宙。”
她毫不犹豫，甚至带有一丝窃窃自豪：“当然是架构师脑中的绚烂星空咯，因为那些不只是一副图景、一块区域，那些往往是一个个小的世界。”
他微微点头，“是的，很少有架构师能够克制住自己的表达欲和想象力，而放弃这种把自己的作品扩充成一整个新世界的机会。这也是为什么所有的架构师们都相互信任、互通有无。”
“但，我们最崇敬的，是这片星空，也是这一个宇宙。”他挥手，抬头，投影穹顶由无人机缓缓排布，在幕布材料透出背后红褐大气中微现银河的同时，也点亮了所有已知恒星的名字，那些字体密集而小，小到如沧海一粟，遥不可知。“你说你感到空虚和痛苦，对吗……”
241号哈哈大笑：“你是觉得，我们找得到存在的意义吗？哈哈哈哈……”
“趁我还年轻，还是去‘昆仑’里多睡一会儿吧，这个世界明显正在慢慢死去。你们觉得呢，伟大的工匠们？”
闻言，一号和241互视一眼，没有说话。
海风阵阵刮过几人身体，只剩星空般闪动的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