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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银针刺破庙顶残瓦，沈昭锁骨处的黑纹正扭曲成凰鸟振翅状。溃烂的皮肉间，幽蓝菌丝如活物蠕动，将血珠凝成冰棱般的结晶。她徒手掰断供桌腿，将菌丝黏液涂抹在断口。腐木遇液竟生出嫩绿新芽，转眼在香案上攀成星图。流民孩童蹲在阴影里，用木炭在新芽旁标注：“赵家粮仓，丙三库，鼠洞通地窖。“
“姐姐，疼不疼？“
独眼女孩捧着菌丝草环凑近，草叶间缀着从乱葬岗拾来的碎玉。沈昭俯身任她将草环系在腕间，菌丝触到皮肤瞬间，黑纹竟褪成靛青脉络：“你看，它们替我疼呢。“
暗门枢轴转动声惊飞梁上寒鸦。
李承瑾踏着月光而来，蟒纹锦靴碾碎地上菌丝结晶。蓝雾腾起刹那，他腰间玉佩突然绽出血丝状裂纹——那玉料采自萧家旧宅地基。
“殿下闻到了吗？“沈昭指尖轻弹灯花，飞溅的火星引燃菌丝雾，“尸毒遇龙涎香，会变成蚀骨的相思引。“她看着太子颈侧暴起的青筋，“就像当年，您送我父亲的断魂酒。“
笼中红绳鼠突然凄厉尖叫，啃穿铁栏扑向太子。沈昭银针出手贯穿鼠颅，污血溅上《菌毒谱》：“酉时三刻，该喂东宫的狗喝药了。“
她掀开地砖，露出浸泡菌丝的药池。十二只陶罐沿池边排开，每只标注着不同时辰：
子时罐：菌丝与蛇毒混酿，可蚀铁器
午时罐：菌丝合百花露，能暂缓尸斑
亥时罐：菌丝裹火药，遇水即爆
孩童们熟练地分装药剂，将子时罐药液灌入竹筒。独眼女孩踮脚将竹筒塞进鼠洞，吱吱声立刻从地底传来——那些吃过菌粮的老鼠，正带着腐蚀液啃穿赵家粮仓铁锁。
“明日卯时，“沈昭指尖划过星图，“丙三库的霉米会流进东宫马厩。“
敌营篝火将沈昭的影子投在帅帐上，扭曲如展翼鬼魅。金铃随舞步轻响，敌将酒盅里的倒影映出她背后图腾——凰鸟左翼残缺，正是当年刑场火刑的烙印。
“将军可知，大晟有种鬼鸢？“
她旋身时裙摆扫翻烛台，浸透蜂蜜的袖箭钉入北斗七星帐的阵眼。地底传来机括闷响，七座粮仓同时塌陷，霉变的陈粮涌出紫黑色毒雾。
“以战死者箭矢为骨，寡妇的发为弦。“
鬼鸢在烈焰中腾空，燃烧的《治水十策》残页如告天状飘落。焦痕拼成的萧字军旗掠过老兵浑浊的眼，那人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膛旧疤——正是十年前北疆战役的箭伤。
“萧将军！“老兵跪地长泣，声浪如野火蔓延。
敌将的剑锋尚未出鞘，已被燕七的弯刀挑断手筋。沈昭割断俘虏绳索，将染血的军旗披在瑟瑟发抖的民女身上：“去青州典当行，这旗面能换百亩良田。“
最小的敌童突然咬住她裙角。
沈昭蹲身查看，孩子耳后新月胎记刺入眼帘——与奶娘之子阿鲁的胎记分毫不差。她掰断玉簪塞进孩子鞋底，菌丝黏液瞬间将断口愈合如初：“告诉大漠的风，故人要收利息了。“
营外突然响起马蹄声。
沈昭掀开敌将铠甲，内侧竟用金线绣着赵岐生辰八字。她冷笑掷入火堆，八字遇火蜷曲成诅咒符：“相爷连敌将都下了咒，果然惜命。“
燕七劈开兵器库，弩箭镞头刻着东宫暗纹。沈昭蘸取菌液在箭杆书写：“酉时三刻，礼尚往来。“夜枭抓着毒箭飞向东
墨家祖坟的残碑爬满血红藤蔓，汁液滴落处泛起靛蓝荧光。沈昭以断玉簪剖开掌心，血珠未及落地便被藤蔓卷走，在碑面蚀出北疆地形图。
“墨家以血饲机关，我便以恨为引。“
她将染血的菌丝草环按向“玉门关“方位，地底传来齿轮咬合的轰鸣。青铜巨门开启的刹那，十年未见的北疆风雪裹着往事呼啸而来——
少年李承瑾立于崖顶，连弩机括嵌着“云曦“二字。沈昭在幻象中拾起父亲染血的佩剑，剑穗上褪色的蝴蝶结突然绷断。七岁时的声音穿透时空：“承瑾哥哥，这只蝴蝶会保佑你！“
“主上问，雪谷救命之恩可还清了？“
燕七的刀尖抵住她后心，却在触及凰鸟图腾时骤然停滞。沈昭反手将毒针扎入他腕脉，菌丝顺血管疯长成锁链：“回去告诉他，萧家三百亡魂的债，得用江山来抵。“
地宫崩塌时，她在最后一块齿轮刻下“萧云曦“。青铜巨轮逆转，喷出裹着冰霜的铜管——正是墨家失传的《天工弑神图》。图纸遇血显形，机关兽弱点竟标注着东宫密道走向。
“墨家机关要活人祭？“她碾碎冰霜，露出齿轮内层的孩童指骨，“那我便用赵岐的江山为祭坛！“
机关兽的琉璃眼珠倒映着整座皇城的贪婪。沈昭立于兽首，发间蓝花在硝烟中舒展花瓣。每片花瓣都刻着阵亡将士的名字，花蕊是用春闱考生血书捻成的芯。
“东南风起时，含住芦苇管。“
她掷出火折点燃兽口引线，炸药层里混着东宫特供的火硝。爆炸气浪掀翻赵岐车驾时，万民伞残片如雪纷飞，每片伞骨都嵌着克扣赈灾粮的账目。
“接住！“
跃崖瞬间，她把敌童抛向渔船。机关翼在烈焰中展开，蒙皮竟是用《菌毒谱》缝制。寒潭吞没身影前，孩童看见她颈间浮现金色纹路——完整的凰鸟终于浴火重生。
“断玉簪，蓝花冠——“
岸边童谣声穿透水幕，乞丐们用骨哨吹奏《安魂曲》。菌丝在水底疯长，将沉没的凤冠托出水面。沈昭抠下东珠塞入肩头箭伤，珠内微型地图显示密道直通皇帝寝榻。
李承瑾指腹摩挲簪身裂纹，菌丝水渗入时浮现萧将军绝笔。但“新帝不仁“的“帝“字突然融化，重组为“弑帝者，当为凰“——竟是沈昭用菌丝重写的血诏。
漠北牧场开出第七朵蓝花时，敌国战马尽数倒毙。牧民剖开马腹，每具脏器都裹着金箔，上刻“贪者必毙“。
燕七揭下面具，右脸疤痕组成微型北斗七星。他放飞的信鸽脚环藏有玉簪碎片，坠入皇宫汤池时，正在沐浴的皇帝后背浮现同样的星图疤痕。
沈昭浮出寒潭时，对岸万千流民举起火把。火光中，菌丝沿着城墙疯长成参天巨树，每片叶子都是《讨赵檄文》，根系缠绕着十年前萧家白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