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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温杯第三次续水时，菊花茶已经淡得能看见杯底划痕。屏幕右下角的02:47泛着幽蓝，像便利店冰柜里冻着的魔芋冻。后颈那块骨头又开始发涩，像生了锈的门栓。
四十岁熬夜和二十岁到底不同。年轻时通宵写诗，清晨还能骑车去江边看日出。现在过了十二点，第二天看红绿灯都像隔了层雾。上周在全家买三明治，店员小妹那句“叔您的加热好了“，让咖啡纸杯在手里晃出个涟漪。
可总有些痒处挠不到。比如深夜两点忽然冒出来的灵感，像毛衣里钻进根羽毛；比如翻旧书掉出的电影票根，1998年冬夜《泰坦尼克号》散场后，蹲在巷口烧烤摊写影评的油墨香；比如现在文档里跳动的光标，和二十年前自习室那盏接触不良的日光灯，明明灭灭打着同样的节拍。
茶吧机发出困倦的咕嘟声。
风把海棠枝的影子投在窗帘上，摇摇晃晃像心电图。忽然想起实习那年除夕夜，站在天台抽烟，远处烟花炸开时，胸口揣着的高适岑参诗集正在发烫。当年用红笔勾的句子，现在被茶渍洇成了琥珀色。
保存文档时天色已经泛白。楼下早餐铺拉卷帘门的哗啦声里，想起旧书店那个总穿白大褂的老头。有次他接过我淘的旧书，突然用关西腔嘟囔：“年轻人别老喝罐装咖啡，神经突触会生锈的。“当时只当是怪老头唠叨，如今自己摸着后颈贴膏药时，倒真觉得那些熬夜攒下的星光，都成了骨头缝里的萤火虫。
茶凉透了，杯沿留着半圈淡黄。忽然明白熬夜就像存钱罐，年轻时哗啦啦往里扔硬币，现在晃着听个响也是好的。毕竟有些光，非得在黑暗里捂着才会慢慢发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