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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锦川入宫先去德馨宫拜见主持宫里事务的德妃，她素日与德妃无甚交集，德妃虽为皇后的堂妹，向来无宠也无子嗣，如今受皇后所托抚养二皇子、柔嘉公主，地位比以往高贵，就连从不进德馨宫的东方寻偶尔也来看视他们母子几人。德妃自觉苦日子熬到头了，更尽心尽责抚养二皇子，以冀分到夫君的宠爱。
然而德妃向来也瞧不惯锦川先前对崔淑妃的奉承，今见锦川来说情放了宫女巧姑，她面对一匣子珠宝的诱惑，婉言谢绝，“这件案子影响很坏，他俩个败坏宫规、目无王法，倘若放了他们，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再无忌惮。”
锦川知德妃不肯通融，只得点头称是，遂与二皇子、柔嘉公主说话。两个孩子难得见到锦川，也不愿与她亲近。德妃一声招呼，两个孩子争先围着德妃，吃她喂的糕点。恰好贤妃带着二位小公主来德馨宫问候，看她们说笑一团，锦川无趣，转身离开。
天空已下起零星小雨。锦川也不要打伞，领头走向停留在德馨宫外的马车。
锦川这里沉思默默走着，猛然觉得对面有人，抬头，那曾茂已停住步伐，该是从早朝退下直接往德馨宫来了，朝服未退，英姿明焕，薄薄的嘴唇微微抿着又放松，漫不经心投来一笑，问候道：“公主早啊。”
见锦川并不停步，曾茂侧身让路。
“大将军你也早。”锦川越过曾茂身旁，朗声回了句，人已走远，玫瑰的芬芳仍萦绕鼻间。曾茂深吸口气，要将她的气息全部吸进肺里，似乎再度拥抱她似的。
通往福宁宫的宽阔道路上华盖如云。希贵妃带着幼儿、奶娘、宫女等一大拨人往福宁宫来，锦川远远望见，叹说：“往日皇后也没这般排场！”
“公主，一大早为何怏怏不乐？”
希贵妃走近锦川，关切询问。只见她发髺高挽，月梳横斜，一张俏脸微微几分笑意，只是眼白略多一点，不笑时心底深处的奸滑略略浮现。绛紫越罗轻衣曳地，更显得身材欣长，浓丽多姿。
锦川回说：“听说皇兄不舒服，特地过来探望，皇兄日夜操劳也不趁病调养，这会子还没退回寝宫，可能直接去了御书房。”
“皇上突然心口疼，很让人担忧。原本答应大家歇息几天，谁知一刻空闲也没肯留给自己。我特地让钺儿来陪陪父皇，还不知能否见到他父皇一面呢。”
锦川弯腰招呼钺儿过来，伸臂揽抱在怀：“这小子两只眼睛贼机灵的，你这样看着我，难道你不认识姑母？”
“公主，皇上回来了。”希贵妃提醒道。小家伙推开锦川，奔向锦川身后不远处身着皇袍的男子。
“钺儿……你有什么话对父皇说？”东方寻瞧着儿子仰起小脸，那双乌黑清澈的眼睛不停地在自己脸上来回转悠，让他的心一下子柔软，刚从书房出来，严肃的表情也瞬间松懈，露出慈爱的微笑。
“父皇……”钺儿拉起父亲的大手，想带他去看看宫女手里捧着的玩具。
“钺儿抱了好多玩具要宫女带着，他以为父皇也喜欢玩呢。”希贵妃在东方寻示意下起身，轻摆腰身转至他身旁，挽起他的胳膊，俏笑若兮，“陛下，累了吧？五公主特地来瞧您，正好臣妾新学会沏茶手艺，待会请你们兄妹俩尝尝我的手艺。”
“贵妃也肯学习新东西，可喜可贺。”
“皇上又取笑臣妾，前些日子臣妾反思自己饱食终日无所用心，这样的面貌令皇上十分乏味，因此臣妾下决心多学点东西，也好尽心服侍您开心呀！”
东方寻笑笑：“你呀，越来越贫嘴。——锦川，你来了这半天，怎么不听你说话？”
“皇兄一家子其乐融融，臣妹哪里忍心打扰。”锦川欠身说道，随东方寻、希贵妃去向福宁宫的寝宫。
东方寻刚落坐，恰好德妃、贤妃各带孩子前来问候病情，放眼望去，今时不比以往，非但少了大皇子，皇后也不在了，淑妃出家入住道观，总觉得后宫无比冷清。
他默默注视钺儿玩耍的神情自然引起希贵妃的察觉，众所周知，钺儿淘气的样子有几分像他大哥，东方寻似乎要补偿父爱似的，几次陪这个儿子玩耍总是耐心十足，毫无君王的威严。他的举动早引起德馨宫的警觉，德妃暗暗不快，她认为失去母亲的二皇子更应该得到父亲的关爱，何况，二皇子还是嫡子呢，皇后才刚仙逝这个希贵妃野心昭然，怎不令人抵防呢？德妃暗使人约曾茂见面，欲商议对策，曾茂借口看视柔嘉公主，促成晤面。以德、贤二妃与曾大将军结成同盟共同对抗希贵妃一派，其实也是徐小语临终前精心安排的局面。她临终恳请封德妃为后，东方寻只答应日后再说。
“皇上，再过些日子就是睿王的冥辰，春华宫里到时举办一场法事，是否请淑妃姐姐回来一趟？”希贵妃提议道。
东方寻否决：“不了，她不愿触及过去，都不要去打扰她的清修。”
众人齐声应了声。
德妃暗恼自己拙嘴笨舌的，溜尖讨好的事儿总让希贵妃占去，她对贤妃使了个眼神。
御医呈上汤药，贤妃戳了戳无暇公主的后背，无瑕走上前拿起银匙儿：“父皇，我喂你喝药。”她轻轻搅动汤汁，一勺一勺慢慢喂给父亲喝，就连希贵妃也点头赞公主仁孝，东方寻更为愉悦：“日后弟妹也要依你为榜样方好。”
“父皇，母后嘱咐女儿以后要多关心您的身体，爱护弟弟，那样母后在天之灵也就安心了。”无瑕说着搂过躲在德妃身边的弟弟。晔儿总是见到父亲就发怯，越这样东方寻越不喜欢他，但看他依偎姐姐的样子又觉可怜。
“你母后她……可真是位好妻子，好母亲，父皇……终究对她不住。”提及皇后，东方寻幽沉的眼眸里多了一些温暖，提出他打算让曾茂以及他的表兄乔淼亲授晔儿武艺，三皇子太小暂不考虑。至于启蒙老师他已有人选——向谡，良国赫赫有名的大才子。
德妃暗喜，虽然东方寻不肯给幼儿封王，然而筵请的几位师父文武绝胜，无疑皇上愿好好培养这可怜的孩子的，只待晔儿慢慢长大，他日建功立业再谋太子之位也就顺理成章。受了鼓舞，她上前禀报：“皇上，臣妾常常想起皇后在世说，民间女子十五岁开外便要择婿，可怜宫中女子需要服役到二十五岁才能回到父母身边，到时嫁人也错过最佳年华，如今宫里数十名宫女已年过二十，臣妾想放出一批女子，令她们速速回归故乡，以彰显皇上仁德，也教天下人缅怀皇后慈爱。”
锦川听言瞧向德妃，一时猜不透她的用意。
东方寻不疑其他，点头赞同：“此事你看着办吧！”
锦川暗松口气，或许德妃在曾茂的提点下忽然开窍了吧，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将有孕的巧姑放归，以免走漏消息坏了德馨宫名声。巧姑肯绕过，自然苏晖也无恙了。
东方寻感觉头晕，但要撑着召见曾茂商议事情。
众人散后，一直等候在外的曾茂被宣进去。
希贵妃邀请锦川随她去容华宫午宴，“我得了两只罕见的仙鹤，公主来瞧瞧。”
彼时天在下雨，雨声喧哗，锦川负手廊下，看着雨点霹雳拍啦打着芭蕉叶上，偶尔溅射脸上，她微眯起眼，炎炎夏日，然而心凉凉地，此间失意唯有己知。
那个德妃确实可恶！一点情面也不给！她妄想靠抚养皇上的嫡子坐享富贵，做梦！锦川由不得咬牙切齿做个泄恨的表情，果然心情平复很多，回身，给希贵妃一个友善的微笑：“有劳贵妃娘娘费心，怎敢不赏脸去瞧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