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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公主的青鸾尾羽扫过鎏金香炉时，九重天上的流霞突然凝结成冰晶。我站在师尊文鸢身后，看着她广袖中垂落的冰弦刺入地面——这是三百年来，我第一次见到“无情道尊“提前三息布阵。
“礼成——“司礼仙官的声音被金属撕裂声截断。敖苍太子手中的龙凤婚书突然爆开，数百只晶甲噬界虫振翅而出，它们的复眼里倒映着宾客们骤然扭曲的面容。青鸾族长霓凰的霓裳羽衣最先化为灰烬，露出爬满胸腔的虫卵，那些半透明的薄膜下，隐约可见蜷缩的幼体正啃食她的心脏。
“结阵！“文鸢的冰弦在空中炸开万千冰棱，霜花落地成阵。我脚下的影子突然沸腾，九道幽冥鬼火不受控地撕裂锦衣下摆——这具由师尊影子炼化的躯体，正在与噬界虫共鸣。
青铜棺椁撞击地面的闷响从地底传来。宾客们的惨叫突然静止，他们的瞳孔同时转向我，嘴角裂开到耳根：“恭迎圣棺…”
文鸢的剑锋比她的叹息更冷。凌霜剑贯穿我左肩的瞬间，三十六道冰弦结成囚笼，将噬界虫群封锁在百丈之外。她染血的指尖拂过我眉心：“静心，长明。“这个动作让记忆倒流回诛仙台——三百年前她也是这般按着我被天雷劈焦的额头，将濒死的影体从尸山中捞出。
“师尊的剑偏了三分。“我握住没入肩胛的剑刃，幽冥血顺着霜纹剑槽滴落。文鸢的尾指不易察觉地颤抖，那些缠绕在她指骨上的冰弦突然绷断三根。断裂的弦丝在半空凝结成我的面容，正是百年前我堕入魔道时的模样。
噬界虫群开始啃食冰阵。敖苍太子的龙鳞甲迸发紫电，雷光却映出更可怖的景象——他手中的逆鳞剑正将逃窜的仙娥拦腰斩断，剑锋蘸血在空中勾画星图。每道血痕亮起，就有宾客爆体而亡，他们的精血化作红雾渗入地缝。
“原来龙族才是虫巢！“霓裳公主的凤冠突然炸裂，九百九十九枚青翎化作箭雨。她的嫁衣褪去伪装，露出底下伤痕累累的战甲——那上面布满幽冥族特有的蚀骨钉痕。
我的影体突然失控。幽冥火凝成的陌刀劈向文鸢后心，却被她反手用冰弦绞碎。十二道玄冰锁链破土而出，末端拴着的冰棺撞碎祭坛玉阶。第七具冰棺上的霜纹我最熟悉不过，那是文鸢在我百岁生辰时亲手刻的固魂咒。
“看着为师的眼睛！“文鸢的掌心覆上我双目，寒意刺入颅骨。识海里突然浮现八百年前的画面：她跪在同样的冰棺前，用凌霜剑将黑衣男子的心脏挑出。那人垂死的指尖触碰她染血的唇角，与此刻我嘴角溢出的黑血位置分毫不差。
青铜棺椁终于破土而出。棺盖滑开的瞬间，噬界虫群发出刺耳鸣叫。棺中女子抬起与我七分相似的面容，指尖轻点间，文鸢布下的冰阵轰然崩塌。她颈侧的齿痕渗出血珠——那伤口形状，竟与我三百年前在诛仙台濒死时，咬在文鸢颈间的痕迹一模一样。
“文鸢，你还要杀他第九千次吗？“棺中女子的声音带着冰弦震颤的余韵。她苍白的手指穿透我的胸膛，却未触及心脏，而是抽出一段缠绕着金丝的冰弦——那正是文鸢本命法器缺失的第四十九根主弦。
记忆如潮水倒灌。我看到文鸢每夜在寒潭边打磨冰弦的真实画面：她将指尖血滴在弦上，血珠里包裹的竟是我的魂魄碎片。那些断裂的冰弦从未消失，而是化作锁链缠在她指骨，形成蛛网般的裂痕。
“原来我的三魂七魄…都是师尊的琴弦。“幽冥火不受控地吞噬冰阵残骸，我的影体分裂出十二道残像，每道残影都呈现不同年岁的模样。最小的那个残影突然扑向文鸢，抱着她的腰哭喊：“师尊别杀我！”
文鸢的凌霜剑悬在那道残影头顶三寸，剑身映出她瞬间苍白的脸色。就是这刹那的破绽，让噬界虫群突破了最后防线。敖苍太子的逆鳞剑裹挟雷霆刺来，穿透的却不是虫母，而是文鸢替我挡剑的左肩。
金血溅在青铜棺上，那些干涸的血咒突然复活。棺中女子伸手接住血珠，在虚空画出完整的星图。十八根天柱虚影拔地而起，第七柱正对我的心脏位置，柱体上镌刻着幽冥族失传已久的蚀骨铭文。
“不要看星图！“文鸢的冰弦缠住我双眼，却迟了一步。星图烙印在视网膜上，我看到十万年前天地初开时的真相——所谓噬界虫，竟是天道剥离的恶念所化，而幽冥族才是最初的守界人！
霓裳公主的战甲在星图下崩解。她将最后三枚本命青翎刺入丹田，青鸾真火瞬间焚尽周身虫卵：“敖苍！你可知我们的孩子…”
龙族太子的雷戟突然调转方向，洞穿了自己胸膛。他额间的龙角寸寸断裂，露出里面蠕动的虫须：“霓裳…快毁掉…第七天柱…“这句话耗尽了他最后的人性，瞳孔彻底被虫群占据前，他震碎了自己的内丹。
爆炸的余波掀翻青铜棺椁。棺中女子飘然而起，噬界虫群在她脚下结成王座。她指尖缠绕着从我体内抽出的冰弦，轻轻拨动间，文鸢指骨上的裂痕突然加深三寸。
“游戏该结束了。“女子挥手降下血雨，每一滴雨水都映出文鸢弑徒的画面。我看到她将冰弦刺入婴儿的囟门，看到她在双修大典上绞杀道侣，看到她把毒酒递给少年模样的我…每个场景里，她的指骨裂痕都在增加，直到形成完整的轮回印。
文鸢的白发正在变黑。她折断两根冰弦插入太阳穴，强行维持清醒：“长明，记住为师教你的…“话未说完，她心口突然绽开冰花——那是动用禁术的反噬，三百年前她为救我性命，将半颗冰魄仙心种入我体内。
幽冥火自发凝结成铠甲。我抱住文鸢下坠的身体，发现她轻得像是纸灰。青铜棺发出的共鸣越来越强，我的影体开始吸收噬界虫群，每一只被吞噬的虫体都在填补魂魄残缺。
“师尊说过…无情道最忌动情。“我擦去文鸢唇边的金血，指尖触到她颈间陈年齿痕。当最后一只噬界虫融入影体时，十八天柱同时亮起，第七柱上的铭文化作锁链缠住我的手腕——那上面刻着的，赫然是文鸢的字迹：“纵使轮回千世，勿忘守界之誓。”
青铜棺女子发出尖啸。她脚下的虫群王座突然调转方向，噬界虫开始互相吞噬。在天地震荡的轰鸣中，我听见文鸢气若游丝的最后一句话：
“去第七重天…找真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