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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埕没往心里去，狠狠吸了一口烟，啐道：“亏那孙家还是大户人家，根本不是人啊，背地里使阴招儿害人家姑娘，明面上处造谣毁闺阁小姐的名声！”
“孙家欺负宋家，宋家老爷气得躲在家里不敢上街，可他家女儿却是个不受气的，直接拿着孙家和你们的书信、拽着她爹和家里一个老仆人到政府告孙家老爷通匪，到公堂上给自己讨回了公道！……”
“宋家小姐说自己遇到了一个好心的土匪夫人才保住了清白，还拿出了夫人给的信物，虽然出了一口气，但这件事到底说不清楚，她爹也嫌她丢人现眼，还没听完就回去了……”
“可惜她那么漂亮一个姑娘，宋家虽然落魄了，可威望还在，本来都要议亲了，被这事给耽误了，好人家不肯上门提亲，来不是不如宋家，就是死了老婆的男人、大烟鬼，一拖拖到了十九岁……”
“至于宁家嘛，宁家可是豪门大户，几代从商，虽然他们那房只有一个独子，但宁家少爷也争气，赶上了新式学堂，一直在外面读新书，娶了一位家世清白的夫人，成亲以后就一直留在家里打理生意，两年前还当上了商会会长……”
“……”
在章埕的吞云吐雾中，往事被一幕幕揭开，何洲不时应喝一下，其余时间里一直沉默寡言，仿佛置身事外……
看他说的差不多了，何洲低下头，左手手指颤抖着摸上了右手手指上的银宝石戒指，“辛苦你跑一趟，钱都在夫人那里，下山以后你找个识货的把它卖了换钱吧。”
何洲毫不犹豫地送出了陪伴自己良久的戒指作为酬谢，章埕向来只拿钱不多问，这次却推掉了何洲的手……
相识多年了，他怎么能要大当家的身上戴的东西呢，看着何洲，眼里多了一抹柔情，“我两年没回来了，我媳妇晓芸，还有我闺女我老丈人他们还好吗？”
雪狼山是章埕的岳父家，这次他来既是回大当家的话，也想随便看看他老婆和闺女，上次走的时候都没来得及好好和她们道个别……
何洲瘫在椅子上，笑道：“他们好着呢，晓芸和我们明月是好姐妹，欢儿和安然差不多大，她俩经常互相帮忙看孩子，挺乐呵的。”章埕的妻子晓芸是后山村民的女儿，和何洲算是自小相识。
老婆和娃也是两个男人的共同话题，何洲和章埕闲聊着，也聊章埕在关外两年的生活，东三省已经沦陷四年了，淇城的也岌岌可危！
……
章埕走后，何洲屏退了所有人，他再也撑不住了，站起来脚步虚浮地跨过台阶瘫在了他的铁王座上……
“大当家的，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过了一会儿，林泉碰巧进了大厅，走近了才看见何洲神色异常，面容苍白，忙倒了一碗水上去递到了他手边。
何洲刚才还想掩饰，是林泉，他喘着粗气，强撑着对他笑了一下，“青龙他们不是说吃完饭要去林子里遛马吗，你怎么没去呢？”眼神涣散，平日里整齐利落的头发也散乱在额头上……
林泉的声音毫无波澜：“他们喊我了，我有事没去。”他又接着问道，“你到底怎么了，何洲？”
任他何洲平时是雪狼山的主心骨，他此时也管不了林泉和青龙之间的事了，林泉穿着和他差不多的黑色紧身衣，袖口用带子绑了，紧贴着手腕，他握着林泉的手慢慢站了起来……
“我真的是个蠢货，当年送走明月后就再没有问过她的情况，直到今天我才打听清楚！……”
何洲捶胸顿足，悔不当初，林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尽量劝他想开点。
“那时候寨子里事太多，你刚当上大当家的，忙不过来嘛……”
“她本来可以当她的阔少奶奶的，过她想要的日子，可是她现在却跟着我混土匪窝，脑袋别在裤腰上，让我给毁了……”
何洲心里受伤，对不起明月，对不起他们的孩子，那孩子是个女孩，但是不影响他对她的喜爱，一想起他的小安然，他整颗心都塞满了温暖柔软的棉花……
“她知道当少奶奶和有真心待她的人哪个更重要，我过来的时候看见她了，她就在外面陪晓芸和章埕他们说话呢，你去看看她呀。”
何洲听罢，鼓起勇气踏上了通向二层塔楼的木梯，每走一步，脑海中就浮现出他和明月初遇时的一幕幕，那年他二十岁，她十六岁，活泼可爱，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她换上新衣裙提上小篮子，趁爹不在跑到大街上自由玩耍，东瞧瞧西看看，而他也一个人溜进城里去闲逛，就在闹市中找到了宋家姑娘明月，她正在窃喜自己又偷偷跑出来了，露出了他人生中见过的最美丽鲜活的笑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