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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安浑然不觉空气中悄然绷紧的张力,自然地握住长赢的爪子,还顺势轻轻晃了晃,语气轻快得如同邀约好友出门:“厨房里的肉昨天都包了饺子,早空啦。我知道巷尾有家烤肉店,烤得油香四溢,保准合你口味,咱们现在就去!”
那只带着体温的爪子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扣住自己的手腕,掌心传来的暖意瞬间让长赢心底警铃狂响。
浑身的肌肉几乎是本能地绷紧,身后的尾巴猛地绷成一条直线,尾椎处套着的三道金属环在骤然升腾的灵力波动中上下窜动,细碎的电光顺着环身跳跃,竟将尾尖蓬松的虎毛都激得微微炸开,远看像一团骤然膨胀的蒲公英,透着几分笨拙的慌乱。
“放手。”长赢的声音很冷,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抗拒,腕间猛地发力,便将爪子从铭安手中抽了回来。
那双碧蓝的眼眸此刻像是结了层薄霜,锐利的目光直直盯着铭安,仿佛在警惕什么洪水猛兽,“吾乃征战沙场的机关虎,并非需要人牵引的幼兽。”
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试图拉开两兽间过于亲近的距离,深吸一口气时,胸腔里翻腾的躁动却丝毫未减。
这种毫无隔阂的肢体接触,对他而言太过陌生,也太过危险。它像一把锋利的小刀,不断的划开他数千万年精心构筑的冷漠防线,让那些被他刻意压制、以为早已在沉睡中磨灭的渴望与柔软,重新在心底翻涌。
“吾自己会走。”长赢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隐约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像是在极力维持最后的镇定,“若汝执意要去那家店,吾自会跟随。但请记住,吾王,”
他刻意加重了“吾王”二字,语气里带着几分生硬的强调,“吾是为战斗而生的战争机器,不是汝的朋友,更非伙伴。吾的存在,只为执行汝的命令,仅此而已。”
这番话,像是说给铭安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仿佛只有不断重复这层身份界限,才能将心底那丝异样的情绪压下去。
“哦?”铭安闻言,不仅没被他的冷硬态度劝退,反而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眼底闪着狡黠的光。
故意晃了晃自己伸出的爪子,语气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强势:“既然你认我是王,那本王现在就下命令!拉住我的爪子,跟我走!”
长赢的碧蓝眼眸骤然紧缩,死死锁定在铭安脸上,试图从那抹玩味的笑容背后,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算计与利用。
毕竟数千万年里,历任持有者对他的“亲近”,最终都指向利用与命令。
可这一次,他看到的只有那片清澈的海。
那股因被“冒犯”而翻涌的怒火,以及被当作“宠物”对待的屈辱感,瞬间像打在了棉花上,所有的力道都落了空,只剩下满心的茫然与烦躁。
尾巴上的三道金属环发出的嗡鸣声陡然尖锐起来,细密的电弧在环与环之间疯狂跳跃、碰撞。
这是他怒意升腾到极致的征兆,若是换做任何一个敌人,此刻早已被这“湮灭之环”化为飞灰。
可眼前的人,是他的王。
“命令……”长赢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看着铭安平静却坚定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逼迫,只有耐心的等待,像一汪温柔的湖水,慢慢消解着他心底的戾气。
僵持了片刻,长赢紧握成拳的右爪,终究还是缓缓地、极其不情愿地抬了起来。
他没有像铭安那样“牵”,也没有像伙伴那样“拉”,而是用一种近乎捕猎时的僵硬姿态,将自己宽大的爪子,重重地覆盖在了铭安伸出的那只手上。
爪心瞬间传来柔软、温暖,还带着一丝鲜活的跳动,那是生命的温度。这股暖意像一根细小的针,带着一种让他极度不适的异样感觉,沿着手臂的经络飞速蔓延,直窜心底。
下意识地收紧了力道,与其说是牵着,不如说是用一种笨拙的方式钳制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守住自己最后的防线。
“如汝所愿,吾王。”长赢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像是在机械地履行命令,只有微微颤抖的尾尖,泄了内心的不平静。
他不再看铭安,而是猛地迈开沉重的步伐,几乎是拖着铭安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得极重,像是要将心中翻涌的烦乱、屈辱与那丝该死的悸动,尽数踩碎在脚下。
“但汝最好明白,”走了几步,他突然侧过头,碧蓝的眼眸在渐暗的天色中闪烁着危险的寒光,语气里带着警告,“握住兵器的爪子,随时可能被兵器反噬。这样的‘命令’,不要再有下次。”
说罢,便彻底沉默下来,只是僵硬地维持着“牵手”的姿势,机械地履行着这个对他而言荒谬至极的命令,拉着铭安,朝着那家未知的烤肉店方向走去。
夜色渐浓,空气中已经能闻到远处飘来的烤肉香气,长赢紧绷的肩膀,却丝毫没有放松。
“那家店还有多远?”又走了一段路,长赢终于打破了沉默,声音依旧冷硬,却比刚才的抗拒缓和了些许,像是在刻意转移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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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望向空中渐渐浮现的繁星,星光落在他碧蓝的眼眸里,却照不亮眼底的迷茫……
这座城市对他而言是全然陌生的,他不知道自己这次苏醒会持续多久,更不知道眼前这个与众不同的令牌持有者,会将他引向一条怎样的路。
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必须保持距离。无论铭安此刻表现得多么友善,多么温暖,那都可能是一场短暂的幻想。
而他早已承受不起任何幻象破灭后的代价,那种再次陷入沉睡的孤独,他再也不想经历。
“哈哈哈!”铭安被他这副“嘴硬心软”的模样逗笑,一边跟着他的步伐,一边调笑道,“你连路都不知道,还硬拉着我往前走,我刚才还以为你有自己想去的店呢!”
“快到了,就在前面那个转角。”铭安笑着指了指前方,语气里带着几分惊喜,“没想到你的直觉还挺准,方向没偏!”
说着,铭安顺势拉着他转过街角。此时天色已完全暗下来,傍晚的风带着烤肉的香气扑面而来,不远处的小店前早已排起了长队,热闹的人声与烤肉的滋滋声交织在一起,满是烟火气。
眼前是一家极其简陋的店铺,一块歪斜的木匾上用粗糙的笔触写着“老王烤肉”四个大字。
店铺狭小,大部分食客都挤在门外露天的几张油腻腻的桌子旁,高声阔论,大口吃肉。炭火的红光映照在每一位兽人兴奋的脸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热烈而粗放的烟火气息。
典型的苍蝇小馆,周围已经围了不少兽人,正凑在一起说说笑笑,等着新鲜出炉的烤肉。
铭安那带着笑意的调侃,长赢充耳不闻。只是面无表情地被拉着,目光早已越过铭安,冷漠地审视着前方。
毕竟按照身高来说,长赢的身高差不多是铭安的二倍,将近三米五左右,而铭安正好对着长赢的……
在他们停下脚步的那一刻,长赢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甩开了铭安的爪子。那份强加于身的、令他浑身不自在的温热触感骤然消失,他像是甩掉什么污秽之物一般,将自己的右爪在身侧不着痕迹地蜷了蜷。
那道“牵手”的命令,在他看来,到此为止了。
他没有理会铭安,而是向后退了半步,与周围喧闹的环境拉开一丝距离。
三米多的魁梧身形和冷峻的气场,在拥挤的食客中显得格外突兀,让周围的喧嚣都为之稍稍一滞。不少兽人投来好奇或忌惮的目光,但在触及他那双毫无感情的碧蓝眼眸时,又都纷纷转开了头。
长赢的视线快速扫过整个区域,将地形、兽群分布、可能的攻击角度和退路尽收眼底。他的本能告诉他,这里极不安全,是一个完美的伏击地点。
“吾王。” 长赢声音不大,却让铭安听的清晰。
低下头,视线落在铭安身上,“汝确定要在此处浪费时间?”
“你都没尝过,怎么就知道不好吃?”铭安语气里满是笃定,还顺势搬出俗语来佐证,“老话说得好,一顿小烧烤,情谊自然来!咱们今天才算真正相识,当然得用美食当桥梁,好好‘以食会友’才行!”
话音刚落,不待长赢开口反驳,铭安便攥着他的爪子往店里走,目光飞快扫过满座的兽人,很快寻到一个空位,半拉半拽地将他按在椅子上。
木质座椅被长赢的重量压得微微下沉,他周身的冷意与店里热闹的烟火气格格不入,尾尖的金属环还在无意识地轻颤。
“老板,照旧来一套!”铭安朝着柜台方向扬声喊了一句,转头瞥见长赢远超普通兽人的魁梧体型,又立刻补充道,“等等,要双倍的!”
点完餐,他像是想起什么趣事,眼睛一亮,凑到长赢面前,语气带着几分期待的雀跃:“对了,咱们要不要喝点酒?平常在镖局里,阿七和戮风总盯着我,连半杯都不让碰,今天总算能松快松快了!”
话音未落,一位身材敦实的熊兽人端着个瓷盘走过来,爽朗的笑声还有点震耳朵:“客官稍等片刻!您点的烤肉还得稍等会儿,这盘瓜子是小店送的,先磕着解解闷!”说罢,又笑着转身去忙别的了。
“吾王。”长赢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席间的热闹,原本落在烤肉香气来源处的目光收了回来,直直看向铭安,眼神里带着几分不解与审视,“汝所谓的‘认识’,便是通过这种……吃吃喝喝的方式吗?”
顿了顿,爪子划过桌面的木纹,语气里满是对这种方式的疏离:“对吾而言,‘认识’一柄武器,是摸清它的锋芒有多利、它的极限在哪里、每一次挥砍能造成怎样的破坏。而绝非是……”说到这里,视线轻蔑地扫过那盘瓜子,像是在看待无关紧要的杂物,“用食物贿赂。”
“老板,再来三坛酒!”铭安没接他的话茬,反而朝着柜台又喊了一声,待老板应下,才转回头看向长赢,眼神里没了刚才的雀跃,多了几分认真。
“兵器确实需要保养,但我从没想过把你当成兵器。很早之前,我和种玉在散步时,就见过不少机关兽人,那时候我就想,要是下山历练的时候,能有一只机关兽人陪着我,该多好啊。”
铭安拿起一颗瓜子,轻轻剥着壳,声音放得更柔了些:“现在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对我来说,这就是值得庆祝的事。而且你自己想想,你总说自己是战争机器,可你有心跳,有自己的名字,甚至有自己的情绪……你说,‘长赢’这两个字,在你心里,代表着什么?”
长赢沉默了,桌上的瓜子壳被风吹得轻轻滚动,垂着眼,像是在思考这个从未被人问过的问题。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没了之前的冷硬,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滞涩:“庆祝?”他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在确认它的含义。
“吾王,胜利值得庆祝,征服值得庆祝,敌人的覆灭值得庆祝。但一个工具的启动,一个持有者微不足道的愿望,并不配得上‘庆祝’二字。”
他刻意避开了“陪伴”这个词,仿佛那是触碰即碎的禁忌,只字不提铭安话里的温度。而后,他才将视线重新聚焦在铭安脸上,终于正面回应那个让他心绪不宁的问题。
“长赢。”他吐出自己的名字,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实,“其意很明显,永远的胜利者。”
“这不是吾选的,是创造者给吾的设定。它代表着吾的功能,代表着吾存在的唯一价值——为持有者赢得所有战斗。”
长赢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将“长赢”这个名字从自己身上剥离,只留下它最原始的功能性,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意义。”
“你错了。”
铭安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淡淡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名字不只是功能的标签,还藏着祝愿。而且‘长赢’还有另一个意思,他是夏天的别称。”
望着渐暗的天色,像是在回忆往年夏日的光景,语气变得温柔:“夏天虽然热,可风景是最好的。能穿着凉快的衣服去河边玩水,能看到满池的荷花、遍野的向日葵,好多好看的植物都在夏天开花。‘长赢’就是夏天,是拥有一整个夏季的时光,拥有一整个夏季的灿烂……”
就在这时,老板端着两大盘滋滋冒油的烤串和三坛酒走了过来,烤肉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油脂滴落铁板的声响格外诱人:“客官,您的烤串和酒来啦!慢用!”
铭安立刻拿起一串,递到长赢嘴边,眼神里带着几分期待的笑意,声音轻快:“我的‘夏天’,尝尝这个烤串吧,可香了!”
“收回汝的谬论!”长赢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淬着冰,寒冷刺骨。
他没有看铭安递来的烤串,反而死死地盯着桌角那片油腻的木纹,目光锐利得仿佛要将木头看穿,以此来掩饰内心的慌乱。
“名字,是对功能的定义,是创造者赋予的使命!吾名为长赢,便是要为持有者带来永恒的胜利,这与季节无关,与风景无关,更与汝那可笑的……灿烂无关!”
终于,他转回头,那双碧蓝的眼眸里,之前所有的混乱与动摇都被强行压制下去。
直视着铭安,视线犹如锋利的刀刃,似乎要将对方这套充满温情的理论彻底剖开、粉碎:“吾王,汝似乎混淆了兵器与玩物的区别。吾再说最后一次,吾,不是汝的夏天!”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尾巴不安地甩动了一下,尾尖的金属环发出轻微的嗡鸣,泄露了他内心的烦躁。
铭安的爪子僵在半空,看着长赢冰冷的眼神,慢慢收回了烤串,自己咬了一口,咀嚼的动作有些迟缓,语气里带着几分落寞:“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铭安低着头,声音轻了些,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长赢说:“之前大师兄也和我说过类似的话,说我没野心,太安于现状。可我觉得,挣点小钱能养活自己,像现在这样和朋友一起吃点好吃的、聊聊天……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铭安有些强颜欢笑的说着,勉强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眼底却没了之前的光彩。
长赢张了张嘴,原本到了嘴边的反驳与辩解还未出口,就被铭安的话打断。
铭安垂着眼,像是在自言自语般缓缓开口:“我的武器是一只笛子。”说着,从怀中掏出那只莹润的玉笛,轻轻摩挲着笛身。
“它不只能吹奏出击退敌人的音波,还能奏出让人开心的乐曲。如果你觉得……觉得我埋没了你的能力,那这顿饭之后,我们……我们也可以分开。”最后“分开”两个字,轻得像一阵风,消散在烤肉店的烟火气里,却重重砸在了长赢心上。
“你有自己的智慧,应付江湖上的那些事肯定没问题,而且你的武艺那么强,足够保全自己了。”铭安说着,拿起桌上一坛未开封的酒,拔了塞子就往嘴里灌,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淌,不过片刻,一整坛酒就见了底。
脸颊泛起潮红,眼神也开始有些涣散,却还在强撑着清醒。
“分开?”长赢的声音依旧低沉,却比往常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诞至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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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蹙眉,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吾王似乎对令牌的本质一无所知。”
抬起头,目光穿过跳动的烛光与烤肉升腾的氤氲热气,直直落在铭安那张染了酒红的脸上。
此刻,他眼眸中的冰冷似乎消融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有对铭安“无知”的无奈,更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读懂的忧虑,像细小的藤蔓,悄悄缠绕住心脏。
“令牌已与汝的血脉深度相融,吾与汝之间的联系,绝非普通武器与持有者那般简单。”
长赢一字一句,缓缓道出这个铭安从未知晓的真相,“吾无法自行选择持有者,更不能擅自离开。除非汝遭遇不测,或是有远超天道的力量强行切断这份联结,否则,吾与汝的命运,从融合令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牢牢绑定在了一起。”
桌上的三坛酒,此刻已被铭安豪饮大半,剩下的小半坛也晃悠着只剩瓶底。长赢的目光落在那只空酒坛上,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向了遥远的过往。
数千万年的时光里,他在沉睡与苏醒间反复循环,见证了一任又一任持有者的生与死,看过他们为权力厮杀,也看过他们为利益算计,却从未有人像铭安这样,主动提出“分开”。
“汝说吾有智慧,能在江湖中自保。”长赢的声音里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像是在自嘲,“可汝可曾想过,若无令牌持有者的存在,吾便会再度陷入无尽的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