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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柳色反复刷新微信余额，确定余额还有六块三走进了面前的超市。
她是这家店的常客。
“哟，来啦！”店主是个中年人，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孟柳色浅浅嗯了一声，就走向货架。看似有目标，实际是用余光偷瞥食品的标价。
最后她还是停在泡面区。
“老板，没有袋装泡面了吗？”
“唉，你来晚了，早上还剩下几袋的，这都下午咯，卖光了。”
“老板这个多少钱？”孟柳色拿起一桶泡面晃了晃。
“这个好吃，才八块。不过年轻人不要总是吃泡面啊，泡面偶尔吃才好吃嘛。”老板答道。
她又放了回去。然后拿起旁边标价五块的泡面走到收银台，余光瞥到一盒有菜有饭的盒饭。
“这个是？”
“哦，这个四块，是旁边工地的员工餐，因为有个工人出了事进了医院，就给我让我卖掉。”
“……”孟柳色放下泡面，拿起那盒盒饭，“那给我这个吧，泡面嘛，偶尔吃才好吃。”
回到家一推开门就能闻到铺天盖地的酒味。
“妈，你能不能别喝了啊……”孟柳色推了推眼镜，眯起眼睛，试图从昏暗的环境下在满地酒瓶中寻找落脚点。
但是很快她就失败了。
她一不小心踢倒了一大片瓶子。
瓶子倒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一道愤怒的女人声音也从不远处响起：“你要死啊你！一回来就作妖！”
孟柳色停下脚步，抿着嘴盯着沙发上模糊的黑影。
黑影慢吞吞地从沙发上坐起来：“带回来的饭呢？还是泡面的话今天晚上你就睡地上吧你。”
“今天不是了。”孟柳色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生怕再踢倒地上的瓶子，把手里的袋子递给沙发上的女人。
女人两眼放光，接过袋子撕开就吃。一边吃还一边鼓着腮帮子问话：“今天挣的钱呢？”
孟柳色看着伸过来的手摇了摇头：“没剩了。”
伸过来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打在她身上。“我怎么生了你这么没用的赔钱货！”
手臂传来一阵酥麻，然后是疼。
饭粒从女人的嘴里喷出来，让孟柳色一阵反胃。
“是啊，我怎么这么没用啊！要不是你和我爸在我学校门口大闹，我也不至于这么没用！”说完她转身就走，咣的一声带上门。
“有能耐你这辈子别回来！没用还不让人说了！balabala……”身后还有女人的叫嚣，孟柳色只觉得心好累。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手机软件弹出消息通知。
“热：工厂员工受伤开庭，黑心老板辩论不是工伤。知名律师败诉，惨遭滑铁卢。”
孟柳色点进去看了看。
正是本市，主人公应该是超市老板说的那个受伤员工。在文章的末尾还放了一张图片，应该就是那个败诉的律师了。她也没仔细看，就退出了。
她对这种事不感兴趣，现在的世界可从来就不会为小人物主持公道。
大概走了半个小时，孟柳色走到一栋别墅前。
她观察了好几天了，别墅里住着一位老人，六十多岁了，晚来得子，有个远在外的儿子，因此经常去昭华寺里祈福，祈祷儿子平安。
这样的老人最好骗了。
她敲了敲门。
老人开了一条门缝，警惕地从门缝里向外张望。
“老人家，我不是坏人。我是昭华寺的风水天师，您经常来我们寺庙祈福，所以我们决定给您送一些平安符。”孟柳色外人看起来本就慈眉善目，又用口红在额头上点了点红，还穿着天师服，一看就很像那种道行深厚的大师。
老人闻言大喜，赶紧抓住孟柳色的手让她进屋坐。
“大师您请喝茶。”
孟柳色刚接过茶杯，就感到身后一阵疾风带过，后脖领子一紧，被人拎出门外。
然后整个人都被掼在地上。
“你这该死的神棍！还TM敢来骗我妈！”说话的人正是在热搜文章上看到的滑铁卢律师。
大概是没被农民工讨回公道着实有怨气，他在孟柳色的肚子上打了一拳。
孟柳色向上推了推眼镜，只觉得肠子都被这个暴力狂打错位了，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我不是什么神棍，我这可是方术学。你再这样说我可要告你诽谤了！”
“嗯？那你去告啊？看看警察是抓你还是抓我？”那律师被气乐了，抓着她的衣服把她拎起来，又在她肚子上捣了一拳。
果然不能跟律师讲法啊！孟柳色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不住地干呕。
那律师恨恨地甩开她，十分嫌弃地甩甩手，学着孟柳色的语气指着天空冷冷开口：“我不是打你，我这是在帮你渡劫。你这种招摇撞骗的神棍，这一劫起码要九道天雷才能渡过去，我这是让你少受几道天雷苦！”
末了，他似乎觉得不过瘾，又补了一句：“这么大的人，有胳膊有腿的，就干这种事，我都替你感到失败。”
说完他就转身回屋了，门摔得叮当响。
孟柳色如同行尸走肉般在大街上游荡，肚子饿得咕咕叫也不想回家。
回家也没饭吃。
我都替你感到失败。
这句话在她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以至于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栋别墅的。
是啊，她真失败。
她普通平凡，大专学历，找不到工作。
想自学画画又三分钟热度，最后一事无成。
偏偏心比天高，总臆想着自己有一天能成为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结果是一个连自己都拯救不了的废物。
没有比她更失败的了。
天也开始下雨，先是蒙蒙小雨，没几分钟又是瓢泼大雨。
孟柳色昂起头，任由雨水打在脸上、眼镜上。
她摘掉眼镜，扔在地上。
反正眼睛度数已经太高了，眼镜已经模糊，这个从初一就陪伴她的老家伙，没什么用了。
“囡囡——！”
孟柳色扭头望去，只能看见马路中间一大一小的人影和一辆开得东倒西歪的出租车。
鸣笛声在雨声中显得尤为刺耳，孟柳色动作比脑子快，扑向站在原地已经吓傻的小女孩，自己则被出租车撞到两米开外。
出租车打着滑儿撞上了一旁的电线杆。
孟柳色从地上爬起来，没有多少痛觉。
她扭头看了看抱在一起的母女二人，又慢吞吞地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走向出租车。
出租车的前车头已经凹陷进去了，冒着黑烟。因为没有安全气囊的保护，司机的头磕在挡风玻璃上，磕出一张血红色的蜘蛛网。
她摸了摸司机的鼻息，还有微弱的呼吸。
为了防止汽车爆炸，她把司机拖了出来，掏出手机打算报警，却发现手机屏幕碎的不能再碎了，还开不了机了。
破手机，真不抗摔。
“我已经打120了。真的太谢谢你了，我真不知道没了囡囡我该怎么活…”女孩的妈妈哭得一抽一抽的，自顾自地在一旁碎碎念。
孟柳色只觉得烦。
她头也不回地沿着马路牙子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