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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羽转头问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帕布拉：
“总队长不去安慰一下吗？”
帕布拉摇头：“没用。这种事情经常发生，每次冒险的行动总会有人牺牲，也总有人把错误归结在自己身上。无论如何告诉他‘不是你的错’，对他来说都没有丝毫说服力，他必须自己努力恢复，说服他自己。我们除了陪伴什么都做不到，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毫无意义。”
陆羽闭上嘴，她想起了厕所里的半截身体。照片墙上没有那个老人，可能是别处过来避难的人，被困在厕所里生生被撕扯成半截。
她直接空降到末世，太多事都没有经历过，自然也不能完全理解他们的感受。
她突然觉得不太舒服，和帕布拉请假直接冲出屋子。刚跑到宿舍门口，她又狠狠吐了一次。
陆羽大口喘息着查看系统，才发现自己的精神状态已经到达临界点了。
一个现代社会养尊处优的大学生突然被投放到末日之后的世界，到处都是怪物、血肉和腐臭的气息，任谁都无法快速适应。
“系统，气味太难闻了，可以屏蔽臭味吗？”
【可以。提醒：气味起到重要预警作用，是否确认屏蔽？】
陆羽想了想，现在还不到要屏蔽的时候，出去遇到丧尸再屏蔽也不迟。
“系统，什么样的物品会被判定为特殊物品？”
【特殊物品：与人类文明及个人记忆相关的物品。】
果然，和她猜的差不多。书籍和音乐属于人类文明相关，而照片则包含着人们的记忆。
系统为什么会把这些东西判定为比其他物品更贵重？
陆羽满腹疑问，但她知道问了也得不到答案。
她现在唯一迫切需要的就是睡眠。
接下来两天，她天天晚上都在做噩梦。梦里满是腐烂的血肉、森森白骨、蠕动的驱虫、腐臭的气息，还有刀刃入肉时的触感。她梦到自己被一大群丧尸包围，在尸潮中被撕咬，然后突然惊醒。
参加巡逻队之后，对末日的恐惧后知后觉地作用在她身上。
好消息是，巡逻队搜索回来的药品足够泽德里安撑一段时间。陆羽问过帕布拉，为了一个不知能否存活的泽德里安牺牲了一个健康的活人，这真的值得吗？帕布拉的回答是：人命不能用这种方式算账。
这句话，陆羽记了很久。
陆羽买摩托和手枪的钱已经凑齐了，但她知道自己要想离开这个地方，光有交通工具、加强战斗力还不够，必须克服自己内心的恐惧。后来几天，只要巡逻队有任务她就会参加，直到可以面无表情地把手中的刀刃刺进丧尸脑壳，被喷一脸脑浆还毫无反应。
这天巡逻回来，她手上沾满腐败的血液，而有的队员身上已经满是血肉。她的手还在微微发抖，这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兴奋。
丧尸终于不会再进入她梦里了。她的精神耐受力比之前强了不少，她觉得自己可以离开了。
离开之前，她去找了一趟萨维尔，那个爱说笑的男青年。她想听萨维尔讲完他的故事，自己再上路。
“那时候救了我的那些人，就是最早建立起基地的管理员们。有拉丹、帕布拉……”萨维尔坐在椅子上，双眼盯着地面回忆，“但那不是他们队伍的全部，在那之前他们之中已经牺牲了不少人，我是中途加入。在那之后，我们又牺牲了很多人……扎比、亚登、巴拉、卡宾……还有……”
年轻人低下头，艰难地吐出一个名字：“……达西。她是个很热爱生活的女孩子，我们最狼狈的时候她还能笑着安慰大家。只有一次，我看到她在哭，那次队伍里有人对她总笑着表示不满，责备她为什么这种情况还能笑出来……我能理解，他们大概是觉得达西无法对他们的痛苦感同身受，可他们不知道达西自己一直在强颜欢笑，她只是想让大家振作起来。那天达西没有笑，后来我发现她一个人坐在树后面偷偷哭……”
说到这里，萨维尔眼圈微红。
“后来……我们就抱在一起了。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我第一次在一个女孩子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然后……你知道的，感觉有时候来得很突然。从那以后我们之间气氛很好，大家都知道。我想等我们安定下来，至少开始生活而不仅仅是活着，就可以给她一场婚礼。然后……然后……”
这个快30岁的小伙子几度哽咽。
“没关系……”
陆羽有点看不下去，刚想说“不用往下说也没关系”，被萨维尔打断了。
“基地刚建立的时候，我们出去搜索物资，在一个加油站附近遇到了另一伙人，他们背后跟着一大群丧尸。我们一边躲避丧尸一边和那些人交战，等冲进树林才发现达西不见了，肯定是混乱中走散了……然后我们修整好在回到加油站，那里已经彻底被丧尸占领……”
萨维尔不再说话，陆羽低声问：“达西呢？”
“不知道。老实说，我不知道……我们不敢进去，只能在外围看，那些丧尸里没有达西。我想冲进去找她，被其他人拦住了。我们在附近找了很久，什么都没找到，还不断有丧尸出现、体力和精力已经到了极限……我很想继续找，但这样下去只会牺牲更多人。”
萨维尔双手紧紧握在身前，因过度用力而指尖泛白。
“从那以后，达西再也没有回来。有人告诉我如果她还活着就一定会想办法回来，他们说得对，我不得不接受。我那时候想，也许达西是个方向感很差的人，基地建好没多久，她找不到回来的路了，但那些话只是在欺骗自己。大概……她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房间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她理解萨维尔的想法。他们没找到达西的尸体，就无法确认她死亡，或许还是好事，至少还可以自我安慰。达西或许迷了路，或许去了其他基地，只是没有机会回来而已。
但是陆羽知道，现实中没有那么多巧合和破镜重圆。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人在野外生存的几率太小了。
